命。
在姜婼心里,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了。
穿堂风有些凉,马上就要入冬了。
指尖微冷,姜婼微微蹙了眉,正将手藏入袖中时不由的想到殿下的腿,那年殿下背着她,从深林里走出来,一边要逃开追杀的杀手。
那年雪那么大,他的腿完全浸在雪里,湿了也没有衣服换,算在他背着她的时间就有一天多,更何况在见到她之前他就已经在雪里逃亡了许久。不知道他回去后,腿有没有落下病根。
姜婼还记得,母亲在的时候,腿上有旧伤一入冬,就会痛得脸色发白,秋末的时候就开始穿护膝了。
还有二房的一个妾室,被主母在雪里罚跪了半日,此后腿就落下了毛病。
想到这,姜婼也顾不得什么还不还礼了,从前她没有机会送殿下什么东西,现如今却是有机会的。
“敛秋,去将我针线拿来。”姜婼想了想补充,“还有库房里最好的那一匹靛青色云雪缎,再取了今年庄子上送来的那白狐皮来。”
敛秋赶忙躬身应是。
阿娘在时,姜婼曾经做过许多个护膝。阿娘不擅长针线,她那双手拿过剑拿过鞭,却拿不得绣花针。
姜婼这针线还是与李媪学的,阿娘从前在北地时候,护膝都是外婆做的,来上庸后也一直在用旧的。后来姜婼会做针线后,便用的都是她做的了。
和沈氏不同,姜婼的针线都是极好的,年纪不大,一手惊艳决绝的绣功连李媪也感叹不已。
过了午,用过饭后。姜婼便坐在梧桐树下的石桌前,低头做着针线。
桑桑将懒懒也抱了出来,李媪让人去前院叫小厮搬了一筐竹子来,还准备了羊奶和蜂蜜。
这小东西谁也不理,就坐在姜婼脚边抱着竹子咔嚓咔嚓咬着,专心致志。
桑桑蹲在旁边给它顺着毛,小东西只在乎怀里的竹子,任她随便撸。
这清脆的声音听得姜婼很舒心,她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时不时在小东西头上摸一摸。
姜婼正缝着手里的护膝时,念夏从外面进来了。
“方才二娘院子里的婢子过来传信,说后日郡守府上宴客,叫主人随着一同去,眼下那婢子还在院门外候着。”
姜婼顿了顿,二姊姊从前去哪里宴客是从来不带自己的,这回倒是奇了。
不过倒也正好,殿下也在郡守府上,后日正好将做好的护膝送给殿下。
“你去回了她,就说我知道了。”姜婼瞧着手里的棉花,还在想着要不要在内侧绣个什么绣样,继续缝着手里的缎子。
她不但往里面填了许多棉花,就连绑带的地方都格外用心,将缝带子的线藏在了最里面,边缘厚实的狐狸毛冒了出来,将整个护膝镶了个毛绒绒的边。
念夏应是退下了。
桑桑好奇的看着姜婼,道:“这是要送给宣王殿下的吗?”
她来的时候已经听闻了,主人是宣王殿下未来的王妃。如果是普通的针线,主人没必要自己动手做,还做得这样用心,那必然就是要送给情郎的了。
姜婼含了笑,道:“是啊,天冷了,殿下腿不知道会不会寒凉。”
桑桑感叹:“主人一定是极喜欢殿下了,这样厚的皮毛,缝起来可磨手了。”针要很费力才能穿过皮毛,这样细密的针脚,得缝多少针。
若是李媪在这,定然要将她拎出去好好教育一番,这样的口无遮拦的怎么能留在六娘身边。
但是李媪不在,姜婼平常又不喜欢婢女围在身边,所以这会儿在这院子里的只有桑桑。
不同于府里的被精心教过规矩的婢女,桑桑有时候直言快语倒叫姜婼更喜欢。
姜婼杏眸弯弯,好心情的与她道:“殿下这样好的人,谁不喜欢呢。”
桑桑觉得主人说得对,若不是宣王突然驾临上庸,她这会儿还在太守府待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逼着喂老虎,然后死在虎爪之下。
也多亏了宣王将她送到主人身边,宣王真是个福星。
护膝太厚,确实不好缝,姜婼手嫩,这几年除了抚琴弹琵琶偶尔绣绣帕子荷包外,也不会做什么活儿了。每日,婢女还会给她的手敷上厚厚的香膏养护,是以十指就更为柔嫩纤细了。
如今突然缝起了这样厚的狐皮,又用了特别厚的锦缎,就有些废手了。她不愿意马虎,每一针都缝的极为细致,这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等了两日,姜婼总算将这护膝赶了出来。
早上晨光朦胧,敛秋给主人敷手的时候,就见主人食指骨节处已经起了薄薄的茧子,红红的。
敛秋立刻就心痛了,但是她身为婢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多给主人上了些香膏。
今日要去郡守府上,李媪特意给姜婼梳了一个飞仙髻,带上了金莲花小冠。
额间点了一颗朱砂痣,眉用青黛秒了个小山眉。
鲜唇皓齿,明眸善睐,煞是明媚好看。
姜婼容色出众,她不仅有南方贵族女子那样婉约秀丽,还有北方分明的棱角。
下颌削尖,脸颊上却是有肉的,又有种稚气。
李媪准备了新制的曳地裥裙,又准备了红色的长腰带,还有白玉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