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应是很普通的一天。
天空依然不阴不阳。
像有老旧又厚重的幕布盖住了苍穹,完全看不见太阳和云彩,只有一望无际的虚无,灰白的光照亮整个荒芜的城市。
然而荒芜并不是死寂。
总会有人从密封的楼中走出来。
尽管他们出来后,阴影中便有无数贪婪的私语悄然流淌。
隐匿、欲/望、欺骗、暴戾、吞噬……
可是,人类想要存活,本来就比鬼怪要艰难万倍。
食物、空气、情绪交流……这些都意味着困驻原地,是不行的。
何况,即便不出门,也依然有鬼怪强大到轻易便能剖开壁垒。
万鬼横行,人类脆弱如同薄纸。
但是,没有人想要死,就算挣扎也要求生,求生的信念即便在粘稠恶意包围下也从未熄灭——人类的灵魂总是在绝望矛盾交织中更为坚韧绚烂。
最初,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在各种或明或暗的窥探中,幸存者的活动悄悄开展。
但是突然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先是极其微末的香味,被风扯成碎末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香味越来越浓郁,在整个城市蔓延,像是每条小路都开满了鲜花,热腾腾的鲜香热烈迸发。
虽然这并不是花香。
但这香味的来源比鲜花更能引动人心。
是食物。
是新鲜的、热乎乎的食物。
鬼看见了。
人也看见了。
——玩偶似的小人背着包袱,将新鲜的面包送到需要食物的人家。
它像童话里的小骑士,穿着整套盔甲,站得笔直,也很有礼貌,声音温和还带点孩童般的天真活泼。
更重要的是,它是带着奇迹而来。
当然有恶鬼拦截它。
它抽出玩具似的长剑,动作矫健,剑招连绵,在恶鬼身上戳出难以愈合的伤口。
如果碰上难以应付的恶鬼,它便拔腿就跑。小小一只,跑得却比恶鬼更快。
所以它一直都很顺利。
直到它英勇地挡在沈大洪面前,然后彻底被厉鬼撕成碎片。
“鬼来电,到点开门;
鬼来电,接听即成;
鬼来电,鬼来电,嘘——”
沈大洪家那报废很久的座机在小人被撕碎后,又拼合成满是裂纹的座机,又开始响起这喑哑的铃声。
很难用语言去描述沈大洪的心情。
满心的希望破灭后堕为刻骨的绝望,与内疚迷茫相融合,化为刀刃,寸寸剐下血肉。
他听着愈发清晰的铃声,几乎就要发狠再去拼命砸碎那个老座机。
但他刚有动作,他的父亲便发出凄厉的笑声,两行血泪滑落,眼球像被吸干般无声地瘪下去,眼眶成为黝黑的凹陷。
然后他的父亲后知后觉般捂着眼睛,一边尖笑一边惨叫。
“你们都走!”
沈大洪用力箍住挣扎的父亲。
他的眼眶通红,冲其他人喊时,脸也因用力而涨得紫红。
铃声愈发急促,愈发清楚。
还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座机里爬出来。
留在这里是死。
但开门出去其实也是活不了!
沈大洪死死地咬住牙齿。
他的耳膜开始阵痛,像有细长的爪子一遍遍捅破耳里的骨肉。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封窗的木板被踹出一个洞,一个身手敏捷的小人像小猫似的冲了进来,拔出剑,发出“嗬嗬”的恫吓声,钻进座机里。
沈大洪:?
是刚才的小人吗?
激烈的打斗声,让铃声变得断断续续,也重新变得喑哑。
他的父亲也恢复正常,只是萎靡地昏厥过去。
但是没过多久,小兵便被狠狠撞飞了出来,砸在墙上,连盔甲都豁了口。
它被摔昏了过去。
然后,鬼铃戛然而止。
在沈大洪惊恐的注视中,血水从座机听筒里汩汩涌出,在地面上洇开大片暗色。浓郁的腥味仿佛凝滞的黑色暴雪,让人在阴冷中窒息。
阴影在血水中狂舞。
鬼,突兀显形!
它有着人脸,但并非人形,它的主体是由无数触/手般肢体缠绕而成,宛如老藤树一般,颜色是如同血渍的黑红,然而又在细微变换着深浅。沈大洪原本以为是因为它的无数肢体像交/配时的蛇群一样在不停游动翻转,直到他看见那些如同鳞片般的密集覆盖着的东西,像是动物的耳朵,里面却又藏着利齿和黑舌。
“为什么,不接电话?”
那张惨白的人脸毫无表情和动静。
是所有的“耳朵”齐齐开合,细微的声音汇成浪潮,裹挟着恶意,难以抵御。
沈大洪的眼睛和耳朵同时流出鲜血。
他没感觉到疼痛。
直到他的视线笼罩一层血色,被遮掩的痛苦以窒息的形式反馈出来,他才意识到危险。
精神上的极度恶心和密匝匝的剧痛刹那间回归,他几乎瞬间栽倒在地,像只熟虾般蜷缩着打颤。
他的喉咙里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