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由打伞的女侍搀扶着,一步一步慢慢朝这边走来。
张内侍抬头,面上的狰狞和张狂霎时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咧开嘴的笑。
“宁良娣,您来了。”
女子步入廊下,身边的女侍将伞收起,她揭开纯白的面纱,露出那张淡妆素裹的脸。
“张内侍,这是?”
宁良娣扫了跪着的嘉妩一眼,明知故问。
张内侍叹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答道:“宁良娣,您快劝劝嘉姑娘吧,她硬是要见殿下,这不是刻意为难我这个做下人的。”
宁良娣笑了笑:“怎么会,嘉姑娘一向安分守己,怎会故意为难张内侍。”
张内侍摇摇头,嘀咕道:“太后都发话了,不准她见殿下,这我们谁敢违背太后的懿旨放她进去,她偏赖在这不走,这可不就是为难我们。再说,若是嘉姑娘安分守己,当年就不会使出那样见不得人的手段爬上殿下的榻,今日她这样,是她的报应。”
眼下嘉妩听不进张内侍这些刺耳的话,一个人被逼到绝路上,看什么都像是救命稻草,她回头一见是宁良娣,眸中再次燃起一丝希冀。
宁良娣原先名唤绿萼,是她府中的一名女侍,不知因何缘故对沈禁有过救命之恩,沈禁纳她的那日,将宁良娣一同纳入东宫。
当年沈禁为了羞辱她,不给她名分,却给了绿萼良娣之位。
嘉妩艰难地立起身,膝盖上的伤痛发作,她踉跄着走过去,抓住宁良娣的一只手:“绿萼,青梅病了,她病的很严重,求求你,你可不可以帮我见殿下一面,求求你了。”
她想着从前自己待宁良娣不薄,更何况宁良娣在安远侯府时和青梅情同姐妹,念及当年情谊,或许会出手相助。
谁知宁良娣弯唇,下一瞬便甩开嘉妩的手,皮笑肉不笑道:“绿萼是何人,嘉姑娘怕是认错了,吾名宁拂,还是殿下亲自赐名的呢。”
说罢,她从女侍手中拿过一只剔红山水人物攒盒,里面的东西是要送进去给沈禁的。
“张内侍,劳烦带个路,容我将此物送进去。”
张内侍乐呵呵道:“良娣这边请。”
嘉妩跌坐在光洁的玉石地砖上,膝盖处那层薄薄的水青色料子上隐隐可见血迹。她心尖阵痛不止。那些宫人们看她还在,怕她继续闹,面色不豫朝她走来。
眼见在此求助无门,与其继续受辱,倒不如她自行离开。嘉妩挣扎着起身,这时她的身后出现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嘉姑娘,发生何事?”
嘉妩回头,身穿玄色蟒袍的崔定,笔直地立在她身后,他面色平稳,眉头舒展,精致的脸盘上散着淡漠,似乎对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致。
一见到他,嘉妩乌沉沉的眼眸总算显出一抹亮色,好似一个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崔大人,青梅不好了!”
另一头,宁良娣跟着张内侍进了昭宫,往太子平日里处理政务的集贤阁行去。
拿伞的女侍跟在宁良娣身后,一边走一边道:“良娣您说的可真没错,这嘉氏就是个扫帚星,克死双亲还不够,身边的丫头也跟着遭殃,真是谁沾上谁倒霉,良娣,咱今后可要离她远远的。”
张内侍回头搭腔:“可不是,嘉姑娘油盐不进,性子倔的很,眼下太后也不待见她,今后她在宫里的日子恐怕难咯,比不得宁良娣有福气。”
女侍得意道:“届时殿下登基,良娣少不得是妃位,当真福气满满,可不是那嘉氏能比的。”
两个人阿谀奉承,哄得宁良娣心花怒放,但她面上不太显,只一笑了之,刚要开口。
集贤阁的门突然大开,门扉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一个高大直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信步而出,长长的白袍宽袖掠过门槛,掀起一阵冷风。
当即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张内侍率先四肢触地跪了下来。宁良娣望见太子那张阴沉的脸,心下当即得出一个结论:太子今日心情不悦。
“奴婢,婢妾,拜见殿下。”
沈禁垂下乌黑浓密的眼睫,视线一一扫过跪在脚下的三人,目光驻足于那名女侍。女侍缩着头,躲在宁良娣身后瑟瑟发抖,大有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身之意。燕雀天生便畏惧猛禽,那是深植在骨子里的惧怕。
“你方才在说谁?”他说话声很轻,堪堪足够三人听清,但却带着一丝刺骨的杀意。
女侍顿时吓得连话都要说不利索了,冷汗直冒,浑身抖得愈发剧烈。
“奴婢奴婢”
沈禁反问张内侍,道:“你说呢?”
张内侍也是个十足十的软骨头,三言两语就怕得没了分寸,他一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
“殿下,方才嘉姑娘来了,奴婢们奉太后之命拦住嘉姑娘,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
沈禁弯唇,道:“孤不查,张内侍竟是太后的人。难得你对太后如此忠心,不若去为太后修陵,来日太后崩逝,你陪着吧。”
他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可到张内侍耳中,确是要了他的命,他不断磕头哀求,如一条丧家之犬。
沈禁置若罔闻,冷心冷情,看向宁良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