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个嘴塞布条、手脚被缚的人,要怎么才能低调而不张扬地赶路呢?
三人一大早就蹲在青衣少年跟前冥思苦想,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杨过没想出来,段誉也没想出来,萍姑更加没想出来。
“不如,我们直接把他杀了吧!”萍姑话刚说完,就见段誉“噌”地转过头瞪着她,于是立刻甜甜一笑,“哥哥,人家同你开玩笑哩!”
段誉闻言松了口气,教训道:“这种玩笑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萍姑吐了吐舌头,乖乖地低下头不吭声了。
就在杨过暗暗嘲笑这只扮乖装兔子的小狐狸的时候,段誉却又撞了撞他的胳膊,问道:“大哥,我们当中就属你最聪明,你说该如何处置他才好?”
杨过一听,当即敛笑挺直了腰,答道:“人的性命只有一条,至珍至贵,就算这姓江的小子品行不端,也断不能像萍儿妹妹说的那样一刀杀了。”
段誉连连点头,萍姑则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
杨过继续说道:“不过他背主求荣,合该受到教训。既然他一心想要扬名立万,那我们便将他做的恶事写下来交给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个奸佞小人。然后我们再把他的画像四处张贴,如此一来除非他改头换面,否则绝不能再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段誉立即展颜道:“果然还是大哥有办法,只不过他若是当真改头换面了,又该如何是好呢?”
杨过笑道:“那就要看他是想划花自己的脸,还是十年如一日易容戴着面具了。但无论是哪一种,滋味都不会太好受。”
“好,那我现在就作画,一定要让江湖人都知道这江姓奸仆的嘴脸。”说罢,段誉便快步走到桌边铺起纸来。而杨过也信步跟上,站在一旁帮他研磨。
一幅惟妙惟肖的人像很快在段誉笔下落成,见萍姑把画像抓起来举到青衣少年面前对比,杨过感叹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不如改日得空了也给我画上一张。”
段誉现下心情尚可,于是难得“近墨者黑”,学着杨过平日里的语气玩笑道:“大哥若是想欣赏自己那张俊俏的脸蛋,大可揽镜自照,又何须弟弟特意作画呢?”
杨过当即眉头一挑:“哟,莫非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不成,竟让我们家的呆瓜都学会如何去取笑人了。”
此时,刚对比完画像的萍姑也十分配合地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可不是吗?我不仅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且还看到母猪上树、公鸡下蛋哩!”
段誉被两人逗得弯腰直笑,笔尖上的墨点子沾得到处都是。
杨过继续说道:“虽然杨某人的确风度翩翩、英武不凡……”
这回,萍姑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杨过慢悠悠道:“……但我要你作画,为的却不是把画给我。”
段誉反问道:“不是给你,难不成还留给我自己做念想?”
话音未落,杨过已经拊掌笑道:“不错,不错!我正是担心有朝一日,咱们兄弟俩又再度因故分离,届时若能有画像在侧,睹物思人,好歹也可以缓解一两分相思之情,不至于沦落到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地步。”
段誉不知怎的有些难为情:“你又不是姑娘家,我何故要为了你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杨过瞪大眼睛,怪叫道:“既是如此,我又为何会为贤弟辗转反侧数月,以至于衣带渐宽呢?难道……难道……”
段誉顿时红了脸,嗫嚅着不知如何回话。
“难道你并非是我的好弟弟,而是我的好妹妹?”杨过一边问,一边倾身靠近,然后趁段誉不察,飞快地朝他下巴摸了一把,掉头就跑。
段誉愣在原地,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哥哥,”萍姑跳起来大叫道,“杨大哥把墨汁全擦你脸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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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骨碌碌地在尘土上滚过,下一个村落已经近在眼前。
杨过赶了整整一天的马车,可以说是腰酸背痛,这会儿见到炊烟,不免松了口气,举着鞭子懒洋洋地伸了个腰。
段誉也注意到车厢外景色的变化,便撩开车帘钻出来,递给杨过一块糕点。
“唉,我的好弟弟总算又知道心疼哥哥了。”杨过叼着香喷喷的栗子糕,口齿不清道,“贴了一天的冷屁股,哥哥的脸都快僵了。”
段誉挨着他坐定,没好气道:“我可不是你的好弟弟。”
马车颠簸,杨过顺势往段誉身上一靠,赔笑道:“是哥哥之前说错话了,咱们段小公子怎么会是‘好妹妹’,明明就是堂堂七……六……五尺男儿——”
“你才五尺,”段誉当即往他嘴里又塞了一块栗子糕,“你不但五尺,还极为无耻!”
杨过差点噎住,赶紧喝了口水:“好好好,在下是三寸丁谷树皮,还请玉树临风的段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见杨过为自己和萍姑赶了一天马车,这会儿又故意摆低姿态凑趣道歉,段誉也不好再生气。他拍了拍杨过衣襟上的风沙,又仔细看了看对方略显憔悴的脸,说道:“过会儿就由我去找农家借宿,大哥留在马车上好好歇息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