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女人虚弱的咳嗽传来。
齐七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碗:“谷主, 公子令人送了百年老人参,喝了吧?”
云珠子咳嗽不止,挥了挥手,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便看见她好不容易画好的墨梅已经晕染开了, 一片糊涂。
“我……咳咳咳, ”云珠子缓了缓,凝眸看着这已经一塌糊涂的图,笑了,“我刚刚忽然猜到了任云琼的筹码是什么。”
是的, 昨天夜里她就在思考,任云琼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胆敢觉得去说服公子这样一个人, 拆了她的桥, 把她丢开, 自己也能办到?
昨夜的思虑无果, 今日兴趣所致,画了墨梅图,却在作画之时,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符合逻辑的一切。
刚从齐七手中接过人参汤的齐留白, 听了云珠子的猜测之后, 也是一愣, 继而大笑出声:“好个荆州任云琼!”
好大的胆子,好果敢的决策!
云珠子叹息了一声,不理那毁掉的墨梅图, 接过了他手中的人参汤, 一饮而尽:“她还是和当年那般, 宝剑出鞘,无遮无挡。”
思维模式不一样,导致连着她都被摆了一道,好气又好笑。
正如温如瑾所猜想的那样,云珠子给出的所谓的“许诺”,都是空头支票。一旦合作,九州归一,届时但凡任云琼有那么一二分想要和温如瑾争夺的意思,云珠子都会想方设法过河拆桥弄死她!
云珠子甚至可能死在前夕,也绝不会留着一个猛虎睡在温如瑾的床边,必然在死前留有后招,时刻等待着收割任云琼的头颅。
她太清楚这些人玩弄权术的手段了,任云琼她那老爹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任家,呵……可算得上是宅斗世家中的王者了。只要任云琼生下了温如瑾的孩儿,她基本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大刀阔斧地想要向前迈进,为了不让这一切发生,云珠子当然得做好准备。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都是白费心血了。
“如此说来,这任云琼也是不错的,”齐留白沉吟着抚了抚自己下颚的山羊须,“可惜了谷主选中的不是她。”
云珠子闻言一声冷笑,摇头道:“哪里是我选中了公子?是这片天地选中了公子!”
她动作潇洒却又不留情地将那完全被毁掉的墨梅图揉成一团:“但逢乱世,天下英豪辈出,可那位置只有一个!不是你足够聪明,就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人算怎如天算?任你枉费心机,干燥秋日引敌军入林中,一把烈火能烧百万大军,但若天不许,只需一场雨,便能叫你所有呕心沥血铸就的阴谋阳谋不过顷刻付诸东流!
“棋谷没有代天择主的本事……”云珠子脸上的冷凝平和了下来,变得有些空茫。
棋谷没有代天择主的本事,棋谷只不过是窥探天意,继而考察天意所属者是否值得追随,若是值得,则顺应天意出谷襄助;若是不值得……隐居山林,此世不出。
棋谷那么多谷主,各个身怀绝技,傲然临世,当然也会有那么几个狂傲到不遵从天意,自诩人定胜天,非要选天不属意者逆天而行成就大业的……
下场嘛,大概就是与天斗,总是棋差一着,总是天不遂人愿,殚精竭虑却总在最后功亏一篑,云珠子看过他们的事迹,却并不知道他们的曾经的姓名,因为他们早已因违背棋谷的规矩而被除名。
历史的风沙当然不会淹没这些惊才绝艳之辈,但他们却只活在后人命途多舛、仕途不顺的时候顾影自怜的哀叹的诗词歌赋中,却失去了史书正笔中那大气磅礴的令万世瞩目的风华绝代。
云珠子,要拥抱的,是后者,是成就不世之功的光芒万丈,是后来者的艳羡与膜拜,是成为激励后来者不断前行的启明之星,而不是成为他们口中唏嘘的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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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瑾晚上照例去了小萝卜头们居住的小院子,把玩耍了一天的金毛犼接走。
让温如瑾有些意外的是,今日晚上,风和颂居然从衙署提前回来了,就在温如瑾的小院子里等着他。
“先生怎的来了也不叫人知会一声?”温如瑾和熙地微笑着,眼神示意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的阿旗和阿贞便行了个礼,退下了。
风和颂起身向温如瑾行礼:“在下也是刚到,还没来得及使人去请公子。”
因着茶水还没上全,温如瑾就知道他却是是刚到不久,倒是没为了客气说谎话。
留意到蹲坐在温如瑾的肩膀上的那只金色小兽,任云琼微微一怔之后,紧接着又行了个平礼:“见过神兽大人。”
守静哪里分得出来什么上下礼和平礼,见他对自己有礼貌,便心情甚好地冲他晃了晃尾巴,表示回应他的打招呼。
待小厮上前来送上了茶水,两人在这弥漫着莫名的静谧又酝酿着肉眼不可见的沉重的气氛中,不紧不慢地各自喝了口茶。
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那只肌肤有些粗糙,但指骨修长关节有力的手不紧不慢地摸了摸趴在他大腿上的小兽,他仿佛对一切都一无所知,脸上无法令人窥见任何可以触及他内心的神色。
风和颂心下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