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左手背在身后,望着耿宁舒离开的方向,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声音无波无澜,“这是哪个?”
前头下人们忙着搬行李乱糟糟的,他来后院小花园寻个清静,听到有人路过懒得见就避了避,没想到就见着了这样一幕。
身后跟着三五个人,打头的大太监苏培盛弓着腰上前回话,“回主子爷的话,是住在东院的耿格格,管领下人耿德金的闺女。六月中的时候,跟苏格格一道入的府。”
这些名号他都很陌生,唯独六月这个时间点……四爷眉头一皱,他想起来了。
那时候他的嫡长子弘晖刚夭折不久,他正痛心不已,额娘德妃召他入宫却没有劝慰几句,就忙不迭地推出两个女人给他。名义上是为了宽解慰藉他,可他哪能不明白,这是在催他抓紧再生几个孩子。
这些年他有了三子两女,可惜三个都没活下来,现在膝下只剩一个十岁的格格和五岁的幼子弘昀,子嗣不丰本就是横亘在他心上的一根刺,额娘的急迫更是令他既羞又窘,仿佛是在提醒他的无能,连几个健康的孩子都生不出来。
那天他在永和宫里如坐针毡,都不知道怎么出的宫,只记得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时,看见左手一直揪着的那块袍子被手心的汗濡得透湿,皱巴巴的连刺绣上的金线都被扯断了。
经历过这样的不快,他自然也对额娘送的这两个格格很是抵触,都没正眼看过她们,回府之后也没有搭理直接扔给了福晋。紧接着他很快又出门办差了,她们就被完全抛到了脑后。
想起耿宁舒的来历之后,那天闷热压抑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四爷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直接转身回了前院。
苏培盛见他大步流星的,就知道他心情不佳,一边跟着,一边在心里啧啧称奇,耿格格这般天仙似的人物,连他一个断了根的人见了都被晃花了眼,爷瞧着竟是不喜?
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别说贝勒府后院这些女人了,就算六宫的娘娘们加起来都不及她仙姿半分。今年小选要不是宫中宜妃忌惮她的美貌从中动了手脚,这位八成已经是宠妃娘娘了。
爷连这种绝色都看不上,不愧是一心干大事的人!
“阿嚏!”
被念叨的耿宁舒刚进院子就打了个喷嚏,核桃看见她很是意外,“格格怎么回来了?白果呢?”平日里她们都是提了晚膳才回来的。
话刚问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是主子爷回来了?”
耿宁舒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又打了个喷嚏,核桃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扶到火盆边,往里头加了好几块炭,又是摸她额头又是给她添衣的,还去熬了碗姜汤。
耿宁舒上辈子没少被红糖姜茶支配过,很想拒绝这玩意,可她毕竟刚干了心虚的事,想了想还是乖乖认栽。万一真生病了,受罪的还是自己。
可她没想到这地方的姜汤杀伤力比红糖姜茶更强,连一点糖都没放,浓浓的一碗又辛又辣,光是闻着她都觉得呛嗓子。
“不放点糖吗?”耿宁舒实在有点下不了嘴。
核桃却是铁面无私不打商量,“这样效果才好。”
眼见她一手端碗一手捏勺眼就要上手喂,耿宁舒赶紧自己接过来,小口慢喝更折磨人。
她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下去,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满身的寒气是被驱散了,但嘴里的味道非常一言难尽。
好在核桃有招,先端给她一杯温水漱口去味儿,再递上蜜饯来,耿宁舒拣了一块梅子的放进嘴里咂了咂,果子清新的酸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总算舒服了。
等她喝完姜汤,白果也回来了,进门就开始说八卦,“格格,您是没瞧见,福晋那热闹的跟戏台子似的。奴才跟全嬷嬷才禀报完,李侧福晋就进门了,等奴才出门的时候,宋格格也到了,回来的路上还碰上了一位……”
她突然止住话头,卖了个关子,“您猜是谁?”
“苏格格。”耿宁舒很不给面子地直接报出了正确答案。
都不需要猜的,四爷的后院加上她和福晋总共就这么五号人。
“可不就是么!”白果一拍大腿,“平日里瞧着那么柔弱胆小的一个人,和人说话怯生生的连头都不敢抬,竟也会抢着去主子爷前头露脸。”
耿宁舒淡定地嚼着梅子,一点都不意外,德妃可不会选个没用的人送过来充数,光看人家去的速度就知道了。
她在正院附近待了一天还不知道四爷回来,住在她隔壁院子的苏格格人已经快到了。除了有人早早通风报信之外,梳妆打扮也没耽搁,看来这些日子每天都是精心装扮好了等着的。
不止是苏格格,连升了侧福晋的李氏也是如此,耿宁舒想想都觉得累,往躺椅上一靠,“这个点膳房的点心差不多该好了,白果过去挑几样好吃的,核桃把那罐茉莉花茶找出来,再烧壶水。”
她卷任她卷,咸鱼就该有咸鱼的自觉,下午茶走起。
没了小佛堂的加持,白果提回来的点心明显就比前些日子降了个档次,耿宁舒挑着吃了两口,好在花茶是之前福晋给的上等货,弥补了一下。
晚膳就不能再糊弄了,她让核桃亲自带了两块碎银去膳房打招呼。那边正在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