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愿意住鸽子笼,那么高,上下都不方便,太憋屈。”姥姥——何朝霞道。
许志威与陈茜互相看了一眼,不说话了。他俩都是某出版社下属印刷厂职工,赶单位分房的尾巴,分了一套五十几平的两居室,就在五环外,二十多层的塔楼,他们家住十五层,姥姥只去过一次就再也不去了。如今为了许迎迎上学方便,夫妻俩一直跟着老人挤着住,只有周末才抽空回自己家一趟。
许迎迎看看自己爸妈,转身摇摇姥姥的胳膊,“对,不拆,说什么都不拆。”
前阵子北京市刚把崇文和宣武并入东城区和西城区,至此北京再无文武两区,作为一个一直住在崇文区的老北京,姥姥听到这个消息,感叹说,崇文和宣武都没了,那还是北京吗?许迎迎一直记得她当时脸上的惆怅神情。
这时姥姥扭过头,拍拍外孙女的手,笑道:“还是我们迎迎明白我心思。”又想起来,“也不知道钱丽英最近怎么样了?”
钱丽英就是晋家老太太,和姥姥是同辈人,两人在院里年纪最大。钱丽英最近身体不好住院了,平日姥姥在院里经常和她拌嘴,两人差不多吵了一辈子,这些天没见到她,姥姥这是想她了。
陈茜劝慰自己妈,“您别惦记了,我看钱阿姨身体一向硬朗,过两天指定能回来。”
姥姥没说话,看了看女儿,深深叹了一口气。
许志威见岳母有点伤感,忙把话题扯开,问女儿,“迎迎,明天生日打算怎么过,要不要和同学一起?”
“不用了,就在家里随便过过吧。”许迎迎回答。
“那就订个蛋糕吧,就去胡同口那家好利来,迎迎你一会儿和你妈去看看。”姥姥回过神。
“不用了,买金凤呈祥吧。”许迎迎知道这家店便宜,就是比好利来稍远一些。
“那就去金凤呈祥?你想要什么样的?”陈茜问。
“都行。”
见孩子情绪不高。三个大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姥姥发话,还是订好利来,由陈茜明天下班顺路带回来。
这时隔壁常家传来一阵吵闹声,这里房子隔音不好,动静稍大点,左邻右舍都听得一清二楚。
常家夫妻俩是暴脾气,经常吵架,又都是大嗓门,声音很响,今天还是以往模式,开始是两口子互吵,吵着吵着,双双掉转矛头大骂常珊,常珊则悄无声息。
“又吵起来了。”许志威与陈茜互相看了一眼,“这都快高考了,也不收敛点儿。”
“常珊这孩子真是命苦。”姥姥叹息,以往她会去常家劝架,然而一直没效果,常家两口子就象拴在一起的炮仗,隔三差五就要炸一回,劝也劝不过来。
争吵声持续了一阵儿,常家另一侧邻居房里传来一声怒吼,“吵鸡/巴吵!有完没完!”
立马没动静了。
常家另一侧住着一个四十来岁男人,叫秦雷,长得人高马大,鬓角上有道疤,外号叫秦疤子,当然大家只在背后这么叫,小时候许迎迎很怕他,准确说,很多人都怕他,只要他在家,常家吵架也吵不长。
许家四人吃完饭,收拾完碗筷,象往常一样各干各的,许迎迎去小屋学习,许志威拿起棋谱,陈茜拿起手机,姥姥则象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机。
陈茜打开手机q/q,先进入女儿班级群,群里难得一片安静,又进入工作群,也是一片安静,她退出来,有点无聊地放下手机,看了看自己妈,又扭头看了眼丈夫,正看到灯光下丈夫鬓角翘起的一根白发,不禁感慨,往日青春还历历在目,如今夫妻俩早已年过不惑,孩子都要考大学了。
她有点心烦意乱,他们夫妻俩在印刷厂,是企业编,工资虽说不高,但很稳定,稳稳当当干到退休应该没问题。
但单位里现在的风气是攀比,同龄人之间说的都是孩子教育,谁谁为孩子报了什么班,学了什么新特长,考上几级几级,原先她一直处在“上风”,许迎迎从小就聪明伶俐,顺利上了片内小学,还跳了一级,后来推优上了区重点初中,在年级里一直名列前三,肯定能考上市重点高中,结果中考却发挥失常……
她不禁回想自己在女儿教育这条路上是否尽心尽力,患得患失间又想到女儿如今只考上区重点,要想考进好大学,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