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气候变化无常,清晨还是阳光灿烂,到中午却是阴云密布,不多久,春雨临至。
青山重叠葱翠,烟雨蒙蒙,凌蝎锁住小木屋后便一路向东而行,不去寻躲雨的地方,就这么行走雨中,任漫天的雨丝打湿全身,冰凉而清醒。
他停下望向身后,青***还是随他而来,凌蝎摇头叹了一声,继续行走。
若是近看,会发现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将青蝶包裹很严实,雨水滴落到光晕便会自行溅开。饶是如此,它依旧飞的非常艰难,已然和凌蝎落了一大截。
凌蝎停顿下来,转身回走,伸手轻轻护住了它,闭眼再睁眼,蓝色的法气散出体外,周身雨势立即被一股无形半圆状的气力压开。
“好些了么?”
凌蝎脸色苍白却依旧保持着微笑道,嘴角一点猩红被他轻轻抹去。蝴蝶似乎不悦,在他左右上下飞舞,起起落落。
凌蝎呵呵一笑,径直行到一段古木桥,驻步停下。
桥边不知名小树生长茂盛,斜风细雨下,无数雨水滴至绿叶,顺着那清晰可见的脉络落下溪涧,如琉璃坠珠的玉帘。
凌蝎立身桥上,怔怔望着这空山新雨,眼神茫然若失。 山色浓重,一人一蝶一春雨,时光仿佛凝固了他们的身影,永不流失。
“施主,烦劳告知东域的夕云观今在何处,路径在哪?小僧感激不尽。”
“嗯?”
凌蝎疑惑看去,却见一个光头光脑的小僧站在自己右边,衣着极为怪异,一身僧衣破烂不堪,双手还捧着一个粗糙的瓷碗。
这小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问路,心里本是欣喜不已,但在凌蝎转过头来后,却是止不住地后悔。这也难怪,毕竟凌蝎深受魂印缺失的折磨,不久前又因连城等人身受重伤,形容枯槁,看起来颇为恐怖。若不是大白天,小僧指不定还会认为自己遇到了什么孤魂野鬼。
凌蝎见他眼里没有与他人一样厌恶的意味,嘴角噙住一丝温暖,轻道:“抱歉了,我也是初次出门,并不清楚夕云观在何处。”
那小僧见凌蝎眼眸清明,语气温和,他稍愣,心想此人应该不是恶徒,师傅的教诲当真是了得,果然善恶是不可以貌取人的罢。
沉默下来,两人倒是有些尴尬。
“施主这是要前往何处去?”
小僧问道,他自小被师傅收养到大,人间无情之辈甚多,十几年来化缘也是受尽了白眼,对他如此客气的人却是少见。
他不过十八年岁,心里有些感动,也就多问了几句。
“我也是要前往夕云观,有人说青木真人神通广大,能解我的危难,反正我自己也没有法子,听那人的话去碰碰运气也好。”凌蝎苦笑道。
危难?
小僧刚要思索,肌肤却传来深深的冷意,原来他全身上下已被淋透。
凌蝎知道他不适,便提议找个避雨的地方,小僧这才反应到凌蝎的厉害,那雨水竟不能湿他半分。
向前奔了几里,终是找到了一个茅草的亭子,也不知何人所盖。 聊过,凌蝎对小僧总算有了些了解。
这小僧命运也着实不济,爹娘双亲在其幼年接连因疾去世。村里贫苦,均衣食不保,遂没有一户肯收养他。
恰巧一个老和尚途中经过,见他可怜,便收他入了佛门,赐法号了空。 无奈师父只是一个四海为家的野僧,化到的缘大多都给了他,身体越来越弱,前不久终是撒手人去了。
受师傅临终交代,了空要去夕云观给青木真人带个话儿。
了空问凌蝎的经历,凌蝎摇头,只看着了空他师父的骨灰盒不言语,感怀了空的人生与自己相似,亲切之感不觉更深了。
“了空大哥,你比我年长,我称呼你一声大哥,你就不要叫我施主了罢,我听着怪别扭的。”
凌蝎呵笑道。.
他在明月谷长大,不太清楚佛门中人对尘世中人的称呼。
了空呆了一下,暗暗心想,这如何使得,要是与你直呼姓名,称兄道弟,岂不是坏了规矩?
“了空大哥是不愿么?呵,那便算了罢。”
凌蝎瞧他呆愣不说话,以为他是不愿,眼神黯然了一下,打起精神勉强笑道。
“不是不是。”
了空忙道,他本就不是什么得道高僧,与师父辗转世间只为存活下去,这些门门道道的也不愿接受太多。
一咬牙,接着道:“那我便叫你凌兄弟,如何?”
称呼拉近了不少,两人心里亦舒坦了好多。
“好!”凌蝎重重点头。
回声嘹亮,青山为凭,绿水为证。
“了空大哥,我也是前往要夕云观寻那青木真人,我们便同行罢!如何?”凌蝎说道。
“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了空顿了一下,担心道:“凌兄弟,你方才说你有危难,且说来与我听听,虽然我能力甚微,但也当全力帮你。”
凌蝎虽然也想告知,但心想,解决此事简直比登天还难,又何必让了空大哥白白担忧,徒添他的烦恼呢?于是便道:“此事说来话长,也不一定是真,说不准是那道人欺弄于我。日后到了夕云观地界,我再与了空大哥细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