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夜马蹄声阵阵,一队精装银甲军风尘仆仆赶至长安,为首的男子以半张皮质暗纹面具覆面,只露出一双英锐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星空下华灯盛耀的长安暗起波澜。
这十多年来,长安似乎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没什么两样。
“将军,咱们今夜就进城吗?”身后出声的是镇远军副将潘明义,他家并不在长安,是一南方小镇上被人遗弃的孤儿,捡着他时宁徽也才十几出头,从此便跟在宁徽身边效忠。
长安的水土就是养人,这才初春,漠北连一株花草都开不出来,长安夜里竟有恼人的蝉鸣了。
宁徽沉吟出声,音色低沉悦耳:“全军蛰伏此地,等太阳出了再进城。”
夜里起了风,长长地自郊外游荡而来,抚入京中,吹开了一扇窗。
文雪音感觉到一丝凉意,把雪白的脚趾缩进被子里,手却伸出被子去接那缕风,她皓腕如霜雪,被这么一吹便起了一阵浅粉的印子,秋棠惊醒过来,连忙起身去关好了门窗,见文雪音也醒了忍不住嘟囔一声:“夜里我分明都关好窗户了,要我说,咱们这院子里但凡是西院的人来,都邪门的很!”
文雪音听她说得有趣,目中来了几分精神,她白日里睡多了,夜里倒也不怎么困,道:“过几日去文会,我穿什么好?”
秋棠喜道:“姑娘想打扮是好事!婢子早考量好了,要不就穿那件兔毛领的水云纹罩衣,要么就穿那件玉色的绒面长裙,要么穿烟水色的广袖流云衫,全凭姑娘喜欢!”
文雪音听着,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来。
这个时节的天气,别人家的姑娘都能穿轻巧灵便的裙衫了,她却只能穿冬衣去赴会。
她道:“若是穿裙子,我似乎没有相配的首饰。”
上一回穿裙子,已然是两年前了,珠宝蒙尘,是会旧的。
秋棠道:“没事,横竖还有几日,明儿婢子和姑娘去街上挑一挑。”
文雪音甚少出门,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外人,她本也不是个爱在外面溜达的,但是偶尔去一次倒也不错,只是这事若要让爹爹知道,怕是又要让好些个人跟着她了。
“明日,咱们悄悄去。”文雪音道。
运气好些,还能赶在爹爹下朝前回来,神不知鬼不觉。
二人约好之后,又说了几句闲话,模模糊糊地睡去了,第二日一早,秋棠准时起身,打了热水来唤文雪音时,她却哼哼唧唧不肯就范。
“就再一会儿不如明日去罢?”
“哎呀,我刚做了个顶好的梦我梦见娘了。”
“呜呜。”
然而不论她说什么,秋棠就是分外严格地挟她起了床,文雪音无可奈何,坐在床上让秋棠给她擦脸。
“你就是这点不好。”文雪音小声抱怨,“今儿不去了又怎么样?”
秋棠忍笑,她要是没这点坚持,她们姑娘这辈子都不会出府门一趟,姑娘这人本来是个清冷性子,可就是好赖床得很,一耍赖起来什么软话都说得出。
洗洗干净,秋棠又给文雪音梳了个简单舒服的发髻,两人悄悄从东院的窄门出了府,前往玉坊看珍器首饰。
东院伺候文雪音的并不止秋棠一个,只是文雪音只跟秋棠亲近,因为秋棠是自她阿娘在的时候就在她身边跟着的,别的丫鬟再好再妥帖,也抵不上一个亲人。
文雪音穿着带兜帽的披风,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今日太阳正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文雪音穿着棉袍望着天空却感觉不到一丝热意。
她悄悄想,大夫的话或许是真的,她可能真的活不到明年的春天了。
玉坊有几条街上最好的首饰铺子,寻常官家小姐是不会亲自来买的,都是打发身边的丫鬟过来采买,但是文雪音挑剔的很,什么东西都要亲自掌过眼才肯往自己身上戴。
两人的样子在玉坊算得上的陌生,但是商铺老板见二人穿着贵气,哪怕是秋棠这个丫鬟也穿着不俗,态度一直十分恭谨。
文雪音慢慢挑着,看中一只雪玉簪子,正待问价,街上就传来了骚动。
“是镇远军!!”
“镇远军回来了!”
一层层的百姓围了过去,几乎挡住了文雪音所有的视线。
她长居深闺,提及这镇远军的名号十分陌生,不由询问掌柜对方的来头。
“小姐不知镇远军名头吗?说来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小姐年纪应当还小,镇远军是陛下亲封前往漠北整顿边陲地区一支军队,漠北小国冗杂,仗难打得很,这一打便是十年,倒是从无败绩,之前听说镇远军没了消息,还以为是折了,没想到又好好地回京了。”
“原来是群臭男人,也值得这样看?”秋棠冷嗤一句,恼火地看着街道上因为人流涌动卷起的尘埃,一边给文雪音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一边暗自苦恼,这些人怕是一时半会散不尽,人挤人的她和姑娘要怎么回去?
秋棠头回后悔起出来没带上府里那些个跟屁虫。
在外征战的将士回京夹道欢迎已是惯例,文雪音没什么兴趣瞧,专注着挑自己喜欢的首饰。
耀目的烈日阳光下,一条整齐从容的长队自城门而入,穿着银甲的士兵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