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微凉的夜风轻抚着眉角发梢,一排沿着长廊外侧种下的纤细黄竹,疏疏朗朗的,在夜色里轻轻摇曳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魏赟处理了一天的要务,又喝了酒,这时才终于得以放松下来,悠闲地走在皇宫的灯火长明的廊檐下。
簇拥着的宫女侍从都尽数叫他打发了,只留下一个小太监提着一盏琉璃小灯在旁边为他引路,殷切地提醒他小心脚下。
“皇上……”小太监的声音突然响起,尖细的声音弱弱的,透着股惊慌,他手里提着的琉璃小灯也随之摇晃起来,火苗忽长忽短地跳动。
“嗯?”
魏赟奇怪地看向他,又顺着他惊恐的目光望去。
长廊昏暗的灯火与瘦黄竹子形成的暗影里,忽然蹿出来一个黑影,竹影重重,灯光摇曳,那黑影越拉越长,越拉越长……
魏赟登时目光紧缩,被这鬼魅一般的黑影唬了一大跳,本来有几分醉意昏沉的脑子一下子被吓得彻底清醒了。
好在,那黑影完全从灯光昏暗处走出来后,戏剧版地变成了个人——只见这人一袭枫红裙裳,油亮的乌发高高挽起,戴着一套黄金嵌红宝石的头面,秀面红唇,眉眼秾丽,是一种介于丰艳与飒之间的美。
俗话说,灯下美人,越看越有滋味。然而不管是那小太监还是魏赟,都无心欣赏这美色。
突然从暗处里窜出来个人,甭管她有多美,都不能抹杀其中的惊悚。
魏赟惊魂未定,盯着来人,有些不悦地问:“贵太妃,你怎会在此处?”
赵岚摇摆着腰肢,缓步走到近前,对方的疾言厉色她并不放在心上,答话时,她的眼神刻意放柔了,加上压低了的娇媚嗓音,便有种情意绵绵的感觉。
“我是在此处等你啊,小心肝儿。”
魏赟:“?”
他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魏赟凝眉:“什么小心肝儿?”
赵岚娇媚地轻剐了他一眼,“你就是我的小心肝儿啊!”
魏赟:“……”
他没想到,世上竟然还会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小心肝儿???
怪恶心吧啦的。
魏赟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鼓鼓地跳动,想到面前的这人极有可能是个攻略者,他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关切地问道:“贵太妃,可要为您传唤太医?”
赵岚:“……”
这龟孙什么意思?
是不是在暗指她有病?
赵岚柔媚的眼神差点儿结冰,她暗暗攥紧了拳头,面上一副不解的样子:“哀家身体无碍。皇帝你日理千机,可莫要累坏身子,不然哀家可是会十分心疼的。”
说着,她颦眉按住自己的心口,露出忧伤的神情。脚下也忽然一绊,软倒身子,跌向魏赟怀里。
魏赟下意识一躲,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一条胳膊,随之扑了个满怀。
“哎呀,我这脚下怎么就滑了呢……”赵岚嘴上这么说,手却一点也不老实,手指顺着魏赟的胳膊滑倒了他的手背,暧昧地捏了捏。
魏赟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女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投怀送抱了,一反应过来便飞快地抽身后退。
赵岚紧跟着再次欺身而上,葱白的手指轻点魏赟胸口,眉眼含笑,不复忧愁:“多亏了你扶住我,要我怎么谢你才好呢,我的小心肝儿?”
她冲魏赟挤了下眼,红唇凑到他耳畔,别有暗示地说:“怎么感谢都不为过哦!”
魏赟叫她弄得心头恶寒,面前这看着千娇百媚一个丽人,怎么一股子地痞流氓的臭味呢!
魏赟两手摁住她的肩膀,让她无法再赖在自己身上。两人变成面对面站立的姿势后,他才微微笑道:“朕年轻力壮,不比贵太妃您年老体弱,该小心爱护才是。”他侧头,冲元宝道:“贵太妃年纪大了,这夜深天黑的,再摔了可不妙,你小心扶着,护送她回去。”
又向赵岚道:“贵太妃止步。”说完一颔首,便径自扬长而去了。
长廊的灯火静悄悄的燃烧着,光影交错着打在赵岚脸上。小太监小心窥视着对方的表情,心里怪发毛的,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搀扶她,“贵太妃,奴才送您回去。”
赵岚挥手将他甩开,怒道:“滚!”气冲冲地走了。
小太监就呆立在原地,这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最后见赵岚走远了,也就只好作罢,讪讪地去复命了。
守在暗处的宫人们想不到今夜自己竟陡然撞到这种场面,个个吓得脸色发白,简直像是真正的鬼了。
他们自然明白这是多么要命的事,互相暗暗交换着眼神,彼此心里都下定了决心,一定对此事三缄其口。可不是决心保密,秘密就一定守得住的。
而惹下一场风波的赵岚,再次在魏赟那里碰了个钉子后,便怒气冲冲地回了西凤宫,将寝宫内的宫女怒骂了一番,全部赶了出去。
等到寝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脸上的恼怒和凶横之色便消失无踪了。
赵岚痛惜的眼神在寝殿里一一扫过,先是名贵精美的瓷器,再是莹润无暇的玉器,而后是琳琅满目的珠宝,宛如看自己心爱的小情人,比先前看魏赟时的暧昧神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