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画卷,不断展开。
保安沉默着。
在这个世界,电视与广播上皆是歌舞升平,而网络更是一种特权象征。
所以,入京这些年来,竟然是他第一次看到家乡的真实情况。
代梧收起手机,转身离开,坐到车里,再没有说一句话。
发动机轰鸣。
“你算计好了的!”
雨中,保安带着哭腔的怒吼声传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家乡是盐城!”
代梧眼神都没向外撇一下。
是计划好的,那又怎么样?
不甘心作棋子吗?
保安当然可以把手中那一沓名片丢掉。
可是在看过家乡的惨状之后,面对一个可以缓解饥荒的可能,他会无动于衷吗?
一切和计划的一模一样,实在是无趣。
对了,除了这讨人厌的大雨。
随着代梧猛踩油门,窗外的景色向后退去。
说是景色,但实则单调至极。
公路平坦开阔,而在公路两侧,是陡坡与悬崖。
陡坡表面是形状各异的石块,外面又加了一层铁丝网。一眼看上去,冰冷,坚不可摧。。
这东西一看就是人力修筑的工程,而那直冲云天的大厦,则是这工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坐落在人工堆砌的最高点,仿佛衔接天地的天柱。
而每隔一段距离,路边就会有一个半人高的石碑,标记着路的编号与公里数,还有阿麦立卡国的徽章——燃烧的三角形外框和一只眼睛。
——全知之眼,无处不在,一路盯着每一个开车路过的人,实在惹人厌烦。
总而言之,这工程耗资甚巨。
据说,这高新区是悯国政府花了大价钱请阿麦立卡的建筑公司出手,才修建起来的超级工程。
“超级工程,就这?”代梧不屑,只想快点找一个避雨的地方,也许去旧城区找一家旅馆住下。
可是,“超级工程”这四个字,好像出发了什么记忆开关,随着车辆的前进,两侧的景色开始模糊扭曲。
恍惚间,代梧觉得自己和车辆已经升到了天空之上,道路悬浮着向前延伸。
大雨变成了云雾,在长龙般的道路上包裹环绕。
光秃的青石和铁丝网忽然消失,变成了数百米高的铁架,支撑着狭长的公路。。
脚下,湖泊山地蓝绿色交替,如波涛起伏,随着车辆行进忽远忽近。
天地无垠,心旷神怡。
“这才是超级工程啊……”代梧不由自主的呢喃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思念如潮水涌出,抓住了代梧所有的心神。
“轰隆-----”
雷霆乍现。
代梧一个哆嗦,猛踩刹车。
眼前还那有什么蓝天白云,只剩下瓢泼大雨和雨幕后青灰色的石头块。
因为车窗开着,不知不觉间,飞入的雨水已经打湿了代梧的半边身子。
“要命,幻觉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天空之上的公路,若说出来,这世界上不会有一个人相信。可是,代梧深信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代梧抹了把脸,靠在座椅上深呼吸。
“幻境已经会在驾驶车辆这么紧要的关头出现了吗?”
再来几次,恐怕是会要命的!
“不行,必须再快点!这个半成品……”
代梧掀起袖子,胳膊上一片绿色的皮肤就好像洗了水的海绵,疯狂膨胀,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小蘑菇。蘑菇下方根须寄生在代梧的血肉中,随着代梧脉搏跳动着。
很渗人。
这就是半成品。一个寄生在人类血肉中的小蘑菇。他喷出的孢子,可以在海水中繁殖,成为可食用的水蘑菇。
但这东西的基因图谱和上辈子的记忆一起出现在代梧的脑海中,是许多变换着的记忆碎片中唯一确定的东西。
代梧执着的要复原这种生物,也许只是为了证明上辈子是真实的,而不是自己的憶想。
现在,距离成功就差一步了。
代梧总觉得,这个绿色的小蘑菇,是他回家的关键。
绿色蘑菇的根须蠕动,疼痛瞬间贯穿了代梧的手臂。
寄生,可以在短时期内给实验品提供足够的营养,令其不至于枯萎死亡,但对人的负担太大了。
代梧冒着雨,冲向后备箱翻找,却只能找到一些空了的瓶瓶罐罐,营养液——圣筵二代——用光了。
偏偏此时,电话响起。
“tmd!”代梧暴躁的骂了一句,也不回车里面,接通了电话。
里面传出鸟语。
“亲爱的梧,请问末日启示录2您筹备的怎么样了?是否将继续在我社出版?喂?喂?梧先生?”
手机落地。
大雨中,代梧消失了。
……
代梧觉得,他看到了末日。
天是红色的。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阴影,在头顶形成了令人心悸的轮廓。
那些奇怪的阴影都被如树一般粗壮的枝干撑着,立在地面上。
地面是绿色的,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