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进入幻术?
不,明明进入了。
在他踏出每一步的瞬间,明明就进入了幻境,可为什么?这么快就醒过来?
为什么他可以把心心念念的东西打破在眼前,去破除幻术的控制?怎么会有人一次又一次毁灭心底乞求的东西,毫不犹豫地逼迫着自己清醒过来?!
人怎么会推开追求的东西,还以绝对的方式毁灭它?这根本不是人的判断!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渡缘眼睑微抬,还是那副温润的面庞,眉眼之间却又好像夹杂了别的东西,些许沧桑,些许哀伤,但投向银灯的目光却坚定,带着柔柔。
好似斟酌许久,才和缓道,“你来了。”
语气很怪,有种期盼实现的感觉,好像知道银灯必然会来这里,而他要做的就只是静静等待。
银灯开始捻动无名指的戒指,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渡缘,手中与他体温融为一体的戒指并不能带来明显的存在感,只外表的坚硬光滑硌蹭着指头肚时,才能提醒主人它还在那里。
两人对立,渡缘便也看银灯,声音很轻,还是那副笑模样,“怎么了?”
银灯转着戒指的手一顿,肩膀放下戒备,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渡缘。
渡缘的目光随着他靠近的身形缓缓垂下,轻轻笑,在银灯靠上他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伸手回抱。
看,这样才对,人终究无法抵御诱惑,就像飞蛾无法抵御烛火。
在银灯看不见的地方,渡缘嘴角慢慢扩大,眼中闪过不屑,原以为是什么难拿的角色,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抱着银灯,光洁圆润的指甲萦绕上丝丝缕缕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成荆棘一样细长的的尖锐,他的手掌缓缓抬离银灯的背部,正要动手,突然闻见一种很奇特的味道,像雨水压着灰尘落下,又像铺天盖地的白,是冰雪的味道。
他的心中猛然错漏一拍,有那么一瞬间空白了一下。
“你不该拿他来阻拦我。”银灯的声音很轻,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叹息。
嗯?渡缘的嘴角一顿,猛然意识到他已经僵直无法动弹,眼珠转动,余光瞥见自己的下半身,那里已经没了知觉,密密麻麻结满了霜花。
银灯的手指柔和地抚摸过渡缘后脖颈,所过之处,白色的冰棱顺着轨迹爬上来,从下巴薄薄蔓延上面颊,像套了层塑料薄膜。
好冷。
一口白气从渡缘的口中呼出,他看着银灯,意识到那种味道的来源,他与银灯重新四目相对,那里有疑惑,有隐忍,有哀伤,有包容,还有种奇怪的信任。
一切都是淡淡的,丝丝缕缕交杂在一起,像屋檐上汇集的雨水,悄无声息地顺着墙壁落地。
他似乎不明白银灯为何要这样对他,却也不生气银灯如此对他,一时之间竟让人无法分辨,到底是他佛性使然,还是其他的什么。
银灯冷眼看他,突然抬手扇过去,冰嘎巴被剜下,在不远处啪地碎成冰碴。
渡缘的左半边额头生生被敲出一个坑,裂纹遍布,连带着眼睛的小半个头都被掀掉,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啊——”
渡缘凄烈地痛呼,他掉了半个脑袋,却并没有马上死去,反而是那种疼痛遍布身骸,一下一下鼓动着,把他的意识困在一隅,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他剩余的右眼凸出来,呼啦呼啦颤动着,映出银灯的身影。
银灯用的是蛮力,他的几根手指淌着血,中指指甲盖直接被掀开,连在皮上,要掉不掉,寒气蒸腾了般浓郁,霜雪凝结在他的眉梢睫毛,连同衣衫都铺着淡淡的白。
渡缘惨叫着,周围的空间也开始微微颤动,出现裂缝,他的眼珠死死盯着银灯,“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他带着委屈与控诉,仿佛不可置信,银灯眉头猝然紧皱,手掌狠狠一握,渡缘的身躯回应着发出清亮的皲裂声,叮叮咚咚碎了一地。
黑暗与混沌如同被扯掉的幕布,露出舞台原本的样子。
楼罗伽失神的目光猝然明亮又黯淡,他回过神,目光一动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银灯,他紫色的嘴角向下,整个人沉默了许多,面色不怎么好看。
他与银灯一前一后站立,脚下的水流依旧薄薄一层,有些浑浊,像雨后积起的水洼,再往前,只有那一处亮着灯。
像黑暗中亮起的剧场,小小的一方世界,身穿嫁衣的女子倚在床边,宽大的衣摆铺满整个房间,金线眷绣的宝相花纹层层绽开,各色宝珠点缀,在烛光下闪着柔光。
她的头发梳得齐整,珍珠缀成的步摇缓缓晃动,反射的华光也跟着晃动,一下一下落在床第男人的眼睑上。
柳如蔓抬起手指,轻轻抚过男人浓郁的眉梢,摸着他的眼角,有些痴迷,“现在这样,你才乖乖的了。”
察觉到身后幻境的震动,她的手指一顿,瞥了一眼跳动的烛火。
等那烛火再次烁烁向上,她直起腰来,烛火把她的影子投得巨大,影子的手探向梳妆台,再一转眼,她的手里便握着牛角梳,漆黑如那片投影。
“我给你梳一梳头发,好不好?”她小心地捻起一缕头发放在手心,从下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