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灯拉过渡缘的手按在毛巾上,起身去倒了杯水,他端着杯子走回来,顺着杯抿了一口,不算太凉。
他把杯子递到渡缘面前,“那就长话短说。”
渡缘盯着那杯水半天,又看看银灯,还是接过来,在脑中酝酿半天该从哪里说起,最终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银灯却突然往外看去,“等一下。”
他的眼睛微眯,站了一会儿,蓦地大步冲出去,门框被他拉得吱吱作响,渡缘看着门口,听见银灯的声音,“楼罗伽!”
那声音尖厉,直直刺进心口,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猝然又闷又紧。
捏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按着的毛巾已经泛凉,他垂着眸坐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生出种陌生的情绪来。
黑夜轮换,楼罗伽一晃眼,就发现自己的周围都是人,连他坐着的板凳上都坐着另外一个人。
他往后撤了许多的手肘抵着桌面,再多一点就蘸在了菜汤里。
楼罗伽与吃饭的人俱是一愣,都有些猝不及防,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银灯叫他。
他有些茫然地仰头,瞧见银灯扒着栏杆往下望,他与银灯对视,心中雀跃,坐直了,惊喜地抬手笑,“哎!你怎么……”
“喂,懂不懂规矩?”
还未多说一句,就被身边的妖鬼打断,语气做不得好。
“什么规矩?”楼罗伽这暴脾气,他斜眼看过去,“你外公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想给爷爷讲讲?”
那妖鬼一摔筷子,一脚踩在条凳上,揪着楼罗伽就提起来,“臭小子!”
楼罗伽被人揪着,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仿佛回到了霉长老的状态,他眼皮一掀,欠欠道,“还行吧,也就比你年长万八千年,比你爷爷还大一辈。”
那妖鬼本不欲在此闹大,可这人嘴里处处占便宜,客栈里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断起哄,一时怒上心头,抬起拳头就冲着楼罗伽挥过去,就楼罗伽那身板,不死也得大伤。
劲风直冲脑门,楼罗伽微眯眼,啪地一声,戛然而止。
只见银灯站在两人侧面,握着妖鬼的手腕,像轻轻搭上去一样,那妖鬼就无法向前撼动一分。
妖鬼咽下一口口水,知道自己碰上了硬板子,但气势不能输,“干什么!”
银灯抬眼,“仁兄息怒,初来乍到,高抬贵手。”
妖鬼眼珠子转吧转吧,“什么劳什子,叽里咕噜地,尽说些废话!”
银灯一怔,“这位大哥别生气,我和小弟都是第一次到这里,不懂规矩。”
“啧,你跟他道什么歉!你……额嗯?嗯嗯——?”
楼罗伽不服,看银灯对着外人低眉的样子,心中烦躁,可银灯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还用符文堵住了他的嘴。
妖鬼把不准银灯,这人鹤发却红颜,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凡人,可力道却大得很。
听说,大妖妖力强盛,一眼过去都看不透修为,但大妖跟他们这些藏不住尾巴手脚的不一样。
大妖都长得好看,跟人很像,迷惑人心的手段数不胜数,抬手挥扇,便能覆雨翻云。
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妖鬼是个半吊子,懂一点,却又不全懂,心里盘算一圈,便觉得银灯说不准是和曼姬交好的大妖,一时之间只想顺着台阶下去。
他松开楼罗伽,抽手回去,“咳,好说,好说。”
银灯站在楼罗伽前面,只挡住他半个头,“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吃饭。”
“嗐,小事,小事,怪我,我脾气冲。”妖鬼摸摸后脑勺,还有这么好脾气的大妖,真是少见。
他看看楼罗伽,又看看银灯,“不过你们两兄弟长得……实在太不像了,任着客栈里的谁,估计也想不到,您会跟他是兄弟,不是我说,您弟弟这马脸,拉得实在太丑了。”
什么?!
楼罗伽瞪大了眼睛,他抬起手指着妖鬼,却被银灯一把握住,身体也不受使唤,被银灯轻而易举地拉着飞快上楼。
等银灯把人甩进屋,砰地关上房门时,楼罗伽还处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惊中。
“什么马脸?马什么脸?”楼罗伽恍惚一般念着,像无法接受丈夫出轨的妻子。
他这一把年纪,多的是人在暗地里说他像女人一样美媚,就这,都被他扭了脖子。
这还是第一次被这么丑的人!当着他的面说他丑!还说他拉着马脸?马脸!
“我把他打成马脸!”楼罗伽在原地转来转去,慢慢品出味儿来,气得要死,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
银灯早料到这一遭,他背靠房门,在楼罗伽撞上来时,抬手把人推了回去。
“哎嗨?”楼罗伽像小鸡仔一样被银灯拦回来,他低头看看被推过的地方,他是怎么被推过来的?“你哪儿来这么大力气?”
“大人,你好像一个提线木偶。”
楼罗伽与银灯同时看过去,小厮正坐在渡缘脚边,手里还套着一个灯笼鬼。
他把灯笼鬼捅穿了,插在手肘上,好像手臂上挂了一个灯笼,光芒四射的,连同整个屋子都亮堂了不少。
见楼罗伽看他,他急忙站起来,小步跑到楼罗伽身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