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把坐垫扯过来,靠得银灯很近,“我不是……不是拿着他们来压你,我只是……”
“我知道。”银灯轻轻叹了一口气,“天道,我知道,你是我弟弟,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
天道抿着唇,无所适从,就伸手去添柴,心中有些忐忑,“那,今天你还好吗?”
天道不敢去看银灯的表情,他捏着手里的木柴等了好一会儿,也听不见银灯开口,他猜出大概,“算了,不管是什么,都别再想了。”
他想伸手给银灯拉拉毛毯盖住膝盖,却猝然听到银灯长长的叹气,“我方才看见霉长老,有那么一瞬,还以为是他。”
天道一怔,手还没抬起来就紧张地僵在身侧,他?
银灯的语气很平静,像讲故事一般娓娓,甚至还轻轻笑了一声,“我原觉得,人总是贪心不足,却从没想过,星星也是如此。”
天道放慢自己的呼吸,拾起一块黑炭捏在手里,他垂着头,将身子拱起来,增加安全感。
银灯注意到天道的紧张和不安,并未说破,他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说出自己的内心感受。
“以前你没找到我的时候,我什么也不记得,就记得他。”
“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那时的自己也算单纯,唯一的奔头就是想着,不管是怎么样的世界,只要他在等着我,结局如何都是一样的。”
“天道你知道吗?明明你和我是永远斩不断的关系,我也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那么久,可不管是在星域里,还是我们经历的那些位面,如今想起来,细节却模糊得紧。”
天道垂着眼,难得一言未发。
“对于星星长远的生命而言,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一瞬,都来不及好好地告别,可我却记得清楚。”
“每一次,都在期待下一次相遇,哪怕他记不得我。”
“我其实,不喜欢分别的,每一次分别,我都会觉得痛苦,每一次他用陌生的目光看我,我都觉得难过。”
“我以前会想,要是有一天,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就好了,能多长久,就多长久。”
“你第一次穿过位面来找我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我跟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后来,那些位面离着星域越来越近,我甚至能看出你的身影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星星,怎么能跟星星上的人类在一起呢?长生不老客与中途短命鬼,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可我现在,”银灯露出一丝颤音,“天道,这么久了,我回来都这么久了,凡人多少个一生都已经蹉跎过去,我却还是抛不下自己的妄念。”
天道胸口揪成一团,他不懂这种情感,但抬头看见银灯的狼狈脆弱,便也觉得难过,眼睛酸涩。
“我总是,总是在想,要是能再见一面……”银灯的嘴唇颤抖着,“哪怕是在奈何桥上,黄泉渡口,能再见他一面,再见上一面,就好了。”
天道伸手去拉银灯的衣角,静静听着银灯压抑的哽咽,他知道,今天过去,银灯或许就真的要把那个人放在箱子底了。
原来星星也会有心里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原来哀伤真的是一种无法避免的情绪。
小时候我们哭着找依恋的人,找到了就不会再哭,长大了,我们依旧哭着找依恋的人,可再也找不到了。
再也,找不到了……
在第二领域的巨大神殿里住着整座森林的领导者,她是一位公主,她总是站在最高的建筑内,透过一抹水镜观察整个第二领域,只要她想,就可以窥探见每一个人的内心。
她头上的王冠光影流转,衣袍是美丽的水银色,同着一地的水波粼粼,光彩夺目。
夏虫不可语冰,第二领域的领主就叫语冰。
她从出生便未曾踏出过神殿一步,所有领域的神殿都是双行道,唯有第二领域的神殿是单行道。
一如第二领域通往第三领域的升天梯,只能向前,不能回头,一旦踏上,就只能往上走。
要想离开神殿,便只能使用传送阵。
曾有人奇怪,既然可以使用传送阵,那么语冰公主为什么不像其他星子一样,使用传送阵离开神殿?
其实这个答案所有人都知道。
整个云之上星域,唯有第二领域的领主要始终待在神殿,只有这样,神殿周围才会有阳光穿透进来,第二领域才会迎来阴天。
是啊,这还只是阴天而已,连太阳都见不到。
所以,语冰公主是不会结印的,她不会使用传送阵,只能一个人长长久久地待在神殿,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玩耍。
可以说,她是整个星域最孤独的星子。
所有领域的星子都知道,若有人敢私自带语冰公主离开神殿,将受到最严厉的刑罚,他将会被磨灭身躯,再也无法重新汇聚星光、成为星星。
也就是凡人所说的,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没有人敢靠近语冰,从未有人靠近语冰。
水镜如一双看透所有的眼睛,俯视着第二领域,一切秘密在它面前都无所遁形。
语冰的眼睛微微转动,水镜的视野便随着她的心意变换,她看见第二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