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灯没能出去。
他刚从房间出来,就碰见安南站在那里,脸色很不好,有些发白,像是受到了巨大惊吓。
“姐?”银灯有些惊讶,她不应该在学院吗。
安南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银灯,欲言又止,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像要逃跑,银灯一惊,伸手拉了她一把。
女孩的一只脚踩在楼梯边缘,差点摔下去。
她被银灯拉着站在实地,脸色更不好了,煞白煞白的。
银灯觉得不对,他把安南往一边拉一拉,让她站在安全的地方,“姐?你怎么了?”
安南惊魂未定,她的眼角红红的,像受了欺负,她甩开银灯,声音有些沙哑,少了以往的凌厉,多了些脆弱,“你……别管我!”
她在颤抖,银灯自知跟她沟通不了,“我去叫妈。”
安南一把抓住银灯,抬头看他,她的唇蠕动着,“别……别叫。”
银灯说好,“不叫。”
他把女孩的手放下来,“那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安南犹豫了一下,缓慢点头,看着银灯转身,一步一步,她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像下了什么决心,恍如一个突然出现的想法。
她腾地站起来,用全身的力气撞了过去。
在一阵沉闷的动静之后,沉谧的空间里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无助又害怕,“妈——!妈!妈妈!”
“怎么了怎么了!”杜兰英手里的玻璃罐掉在地上,银币撒了一地也没顾上捡,听见叫喊就冲了出去。
随后,又是一声刺耳的哭喊,“小夏!小夏,我的小夏啊——”
女孩儿颤着手跌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奔溃大哭。
楼梯的底部,她的母亲托着银灯的头,不知道该按哪里,手下的血怎么也止不住,顺着指缝流出来染红地面。
有没有人,来人啊,谁来,救命啊……
楼梯下面原本是有地毯的,前几天安北不小心把面包掉在了地上,梅子酱就洒在了上面,杜兰英把刚它掀起来,现在还搭在外边。
原本固定的地方突出来一小块儿,有一根木刺斜插在那里,平常被地毯遮着看不太见,现在却异常显眼。
它顺着银灯的太阳穴直直刺了进去,被暴力磨平了尖端。
看起来,两败俱伤,都没救了。
可银灯还活着。
他被听到叫喊的邻居托着送到了最近的医院里,那里的医生都觉得他活不了了,却没想到他的心脏在停止了半个小时之后,又重新跳动了起来,堪称医学奇迹。
太阳穴的伤口不再流血,只是存在于那里,泛着青白,像缺了口子的瓷器,不好看,却并不影响它的使用。
银灯的头发被剃掉了,一点不剩,裹上了一层一层的纱布,因为太阳穴难以包裹,所以从眼睛那里绕了过去,不像是太阳穴受伤,反而像是伤了眼睛。
他的脸色比以前要更白,犹如缺血的吸血鬼,静静躺在那里。
杜衡到的时候,银灯刚刚包扎完毕,杜兰英坐在床前握着银灯的手,也不说话,只是哭。
安北陪在她身边不住地安慰她,“妈,医生不是说了吗,等他醒过来就好了。”
安南站得远远地,脸色苍白,魂不守舍,裙边还有点点血迹,像一个精美的木偶,呆呆看着银灯。
她听到动静转头,刚好杜衡推门进来,严肃正气的外壳微微破裂,露出一点点暴戾,还有血腥,那双眼睛里充满寒气。
安南抖了一下,方才杜衡看过来的眼神,让她觉得这个人要杀了她。
男人的语气平缓,好像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可他的表情却出卖了他,“怎么回事?”
她避开杜衡的目光,“就……”
“从楼上踩空了。”安北说,他的脸上尽是疲惫,但父亲不在,他得护着母亲和妹妹,至少他不能倒下了。
安南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咬了唇,把自己隐藏在角落,沉默着。
她怕杜衡,从小就怕,虽然杜衡连重话都不曾对他们说过,可她就是怕。
杜兰英没能联系上安再生,如今听见杜衡的声音,瞬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阿衡啊,怎么办,我们小夏怎么办啊,你得救他,你得救救他……”
安北去拉杜兰英,怕招惹杜衡不满,“妈,你冷静点儿,安夏他得休息。”
若是以往,杜衡或许会正正经经地安慰几句,可现在,他看起来泰然自若,实际上心里比杜兰英还要慌,听着她的叫喊,一阵阵眩晕直冲而上。
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才过了多久,人就躺在了医院里奄奄一息。
愤怒往往没有惊惧不安来的强烈,他害怕了,害怕下一秒有人告诉他,小外甥不行了……
杜衡觉得自己有些缺氧,也不想看见这么多人,甚至没有力气去追究。
他想和银灯单独呆在一起,却没有资格开口,在这里的是小外甥的母亲和家人,每一个都比他们之间的关系要亲厚。
安南心里憋了一些话,她不知道怎么跟杜兰英说,怕她听不懂,也不知道怎么跟杜衡解释,她害怕。
之前听安北说了杜衡对银灯的偏心,她还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