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刺耳,一头扎进耳朵里。
她说,“少东家,奴家可没这么说,是少东家理解过度了。”
银灯点点头,“是了,要是有鬼的话……让一个人冤魂不散成了恶鬼,定是经历了很不公平的事情,我们却并没有查到什么相关案件,也没人提起过什么惨案。”
雪媚娘听了这话,垂了眼,“东家,人死了,就自然变成了鬼。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本就是除了相关之人,无人关心的。疼痛和悲伤轮不到自己,就永远不能感同身受,那都是假的。”
“很多事情发生了,对加害者而言,甚至于对很多人来说,都无关紧要,习以为常。但是对于被害人,还有他的周围人而言,那就是人生里最黑暗最绝望的事情。”
“所以,”她对着银灯露出一个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东家,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就不存在,世界大得很,人心,也深得很呢。”
银灯微微睁大了眼,却见雪媚娘又咯咯咯笑起来,“是不是很唬人?这是奴家听来的,觉得有点意思就记了下来,没想到今天还派上了用场。”
她摆摆手,“少东家摸到这里,是不知道窑厂怎么走吧?奴家带你去。”
银灯说,“那真是,太感谢了。”
雪媚娘总是笑,“没事儿,刚好,我也转悠一下。”
银灯走在雪媚娘身边,对她方才的话品了一遍又一遍。
听来的?
那样悲凉又讽刺的口吻,竟然只是听来的?
犹豫又犹豫,他还是开了口,“媚娘,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吗?”
雪媚娘嗯了一声,上挑的音调打着弯儿飘出来,“什么?”
银灯停下来看着她,雪媚娘了然,“哦,那种事呀。”
她慢慢抬头,唇角的弧度微微降低了,“没听过,倒是见过那么一件。”
迈开步子慢慢走,又回头瞧身后的青年,“东家倒是跟上啊。”
银灯听话地跟过去。
雪媚娘贴着屋檐小巷慢慢走,像是追忆着什么,“是一件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跟话本似的。
我小的时候,就在这附近玩耍。
那个时候,陆家还没有学堂。我没学可上,就跑到山那头看小姐公子们上课。
那个教书先生长得可好看了,又温柔又有礼,听说,是一个富商家里庶出的小子。
先生有一个喜欢的姑娘,那姑娘是我邻居家的姐姐。先生每天都会跟姑娘约会。我见了几次,便也记住了。
有一天,我跟家里人吵架,跑得有点远,从竹林里钻了好久,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花神庙城墙下的河流处。
我一抬眼,刚好就看见了那个先生和姑娘,他们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他们。
那先生正跟姑娘幽会,旁边突然哭着跑出来一个小姑娘,衣衫褴褛,身上还都是伤。
看见先生就扑过去,抱着他不松手。姑娘愣了,还没等先生把小姑娘从他身上摘下来。
就冒出来几个大汉来,一看就来者不善。
先生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是小姑娘家里有钱,被人绑架了。
虽说是个书生,可却是个男人。他伸手推了一把姑娘,让姑娘带着小姑娘逃。
姑娘知道自己是累赘,带着小姑娘就往山下跑。”
雪媚娘顿了一下,“可是一个书生怎么敌得过强盗呢?”
她对银灯眨了眨眼,“跟戏文里的一样,书生对上强盗,都是送死的份儿。那先生没抵抗几下就被推着一头栽了下去。”
她抠着手指甲,娓娓道来,“河底都是尖利的大石头,又窄又深。瞬间河水就被染红了,人也飘了上来。几个人见闹出了人命,顿时慌了,也不敢再追着那小姑娘。
我也不敢动,等着那些人都走了,还看着那书生的尸体朝着我飘过来,半个脑壳都没了,头上那么大一个洞,实在吓人。
回家我也不敢跟家里人说,但后来,邻居家的姑娘被收了监,说她财迷心窍,诱拐富家女孩儿。
判了凌迟。”
雪媚娘避开地上的石子儿,“东家一定奇怪,明明是救了那女孩儿,怎么还被判了刑,处了死?”
她自顾自回答,“因为那女孩儿觉得,她最不体面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而看见的人还是一个身份低微的陶瓷工的女儿,真是该死,那个姑娘没有资格救她……”
她长舒一口气,“然后我就知道了老人常常说的话有多对,善良,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多管闲事还真是短命。”
走出了屋檐的遮盖地,阳光洒落下来,驱散了身上的淡淡阴寒。
银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故事,太不真实了。
雪媚娘掏出帕子搭在头上,两只手拉着展开,挡住阳光。
银灯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换到了雪媚娘的另一边,阴影折下来,女人一愣,随即又笑开了。
“少东家真是体贴。”
银灯站在一边儿,许久没有答话。
雪媚娘试探道,“少东家听着这故事,是害怕了?”
银灯摇摇头,认真地看向雪媚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瞧了一眼银灯,突然噗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