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红色的打火机被抛出懒洋洋的弧度,撞在枣红色的木桌子上,转了一个圈儿停在桌边。
一块钱一个的塑料壳,红色软胶,路边的杂货店里到处都是。
没什么特别的含金量。
接近年关的21点的冬天里,还能找到一家开着营业的小店,实在是有点不容易。
但是医院嘛,人有所需,这钱,也就自然有人赚。
毕竟这年过得一年不如一年,味道都跑没了。
是一家叫毛毛菜的小面馆,点的刀削面。
上面之前还有盘凉菜,楼明点的。
多种凉菜混合在一起,酸辣口的,开胃。
黑色的木耳蘸着芝麻,还有些花生豆。
芹菜、黄花菜、豆皮和金针菇搅合在一起,占了半壁江山。
每个桌子上有黄色的荞麦茶,冒着热气,不过没人碰。
楼明靠在椅子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他喝着啤酒抽着烟,还没开始吃。
看着亮起路灯的窗外吐出一口气,鼻尖都是微微刺激的二手烟。
似乎在想着些什么,有点神游天外。
桌上铺了一张手帕纸,对面的银灯一点一点地把碗里的香菜往外挑,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是在做什么大工程。
黑色的碗里浮着一层热油,红白黑相衬,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
银灯的手机面朝下盖在桌子上,手机壳上的几只猫咪瞪着天花板。
两个人都不开口,气氛冷得奇怪。
楼明侧身,把手指上的烟灰磕进烟灰缸里。
扫到桌子上的凉菜,花生豆挑得差不多了,也用筷子搛了几片木耳。
豆皮少了一点,跟金针菇分得明明白白。
其他的,愣是没动一点儿。
再看银灯面前被挑出来的堆成小山的香菜和葱花,楼明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盯着只捡着面吃的银灯,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问题。
这小子,挑成这样,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
这要放在别人家,非得被家长拿筷子敲死在饭桌上。
银灯夹起一块香菇送进口中,用来调味的酱肉,直接吃有点咸了。
把香菇连带着肉往碗边拨了一拨,专心吃面。
面硬硬的,很劲道,这一点很合银灯的心意。
他只顾埋头吃,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对面楼明那夹死苍蝇的眉峰。
捞了大半碗,搅搅碗底的配菜,没什么看得上眼的。
银灯放下筷子,吸溜一下鼻涕,抽了一张纸,随口道,“你干嘛老看我?”
楼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仰头干了桌上的啤酒,眉头一挑,带着些欲盖弥彰的不屑,“你有什么好看的?想多了。”
银灯垫着胳膊瞧楼明,带着微笑,直到楼明被看到有点怒火中烧的时候才开口,“是吗。”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什么也没变,又仿佛有什么在悄然融化。
银灯歪着头看向窗外,又不说话,好像有什么抓着他的目光,让他沉浸其中。
原本就没什么胃口的楼明被银灯撩得难受,看着热气腾腾的面食更加下不去口。
内里外里都是燥热,愈发想来点冰冰凉凉的。
干了一瓶啤酒之后,忽然有点想吃雪糕了,抹茶味的。
银灯站起来,楼明像草丛里被惊动的蚱蜢,“干什么去?”
“我想吃香蕉。”银灯说。
楼明愣了,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香蕉?
银灯拿起外套,“你要什么?我给你捎。”
等银灯穿好了外套,把手机揣在口袋里,楼明才反应过来,“不要!”
语气带着些愤愤,银灯眨眨眼,这又是怎么了?
等银灯出了门,楼明透过窗看着站在路边要过马路的银灯,伸手提起啤酒往嘴里送的时候才发现啤酒早已经喝完了。
啤酒瓶被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楼明又瞧一眼路对面的人,突然开口,“妈的,想什么呢都是!”
呼腾一下站起来往柜台走去,椅子都被撞出老远发出难听的尖叫声。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就好像是面里面没给他加肉一样。
“再来两瓶啤酒。”楼明敲着柜台,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多少钱?”
北方的冬天很冷,这个城市虽然处于中纬,但有时也会来个零下十几度。
银灯怕冷,他也怕热,相对于夏天,他更喜欢冬天。
他觉得,那种冰冷的温度让世间的联系没有那么地紧密,每个人都包了一层膜,不至于黏在一起。
半夜里想买到水果什么的,只能跑到24小时营业的超市了。
没走多久,刚好碰上一个准备收摊的,这个时间这个天气也是不容易。
秉着能少走几步就少走几步的原则,银灯没有骨气地停下来了。
没有多买,就拿了两三根,花了四块多。
比起超市来,确实是贵了不少。
明明是热带水果,冬天却奇特地更加贵一点,或许是因为冬天的香蕉更加好吃吧。
塑料袋的提手被拖到手腕处,就着这个姿势,把手放进大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