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敌国的一个小将领在死前问过陈季良一句话,你有想要守护的人吗?
陈季良眼神冰冷,脸上还沾着未干的鲜血,刀口已经钝了。看着年纪不大,跟他差不多的小将领,眼里没有丝毫动容。
他对着眼神愧疚失落,仿佛在对着什么人说对不起的小将领举起刀,神情麻木,他淡漠地说,“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手起刀落,血色飞溅,红了眼眸,黑了大地……
陈季良一个激灵醒过来,心脏还在蹦跳如战鼓,额头上都是汗,后背已经浸湿了。
他猛地往怀中看,摸到真实的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那个小将领的话,你有想要守护的人吗?陈季良不知心中是什么感觉,他把银灯落在脸上的碎发撩过去,在心中答道,“有的。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如今他才明白了那小将领眼中的情感是什么东西,上战场的人,尤其是将领很多都是不怕死的,但有些人却怕死得很,不是怕上战场,是怕回不到远方,摸不到愿望。
当心中牵挂起一个人,放上去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会再谨慎几分。之前也许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现在在冲上去之前,还要在心里绕几个弯,有了后顾之忧,就会变得畏手畏脚,甚至懦弱。
陈季良许久不曾心情沉重过,如今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没有让他感到厌烦,而是让他感到幸福满足,一想到上战场,想到那些针对他的人,他竟第一次产生了惧怕,怕自己死掉,怕银灯受伤。
银灯的房间很好,每天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都会从窗户透进来,只有光亮,缺了温度。很温煦,很明亮,很清新,让人心情好。
夜晚的窗子没有关,靠近六月的时节里,不存在更深露重。但黎明之际仍然有些凉意,银灯往陈季良那边拱了拱,陈季良把下巴放在银灯的头顶慢慢研磨,感受着银灯较常人低凉的皮肤。微微呼出一口气,对着泛起鱼肚白的天色,眼睛里没有焦点,在沉思着什么。
有些人对着青天白昼可以睡得不知所以,银灯却是亮光一晃,就要醒过来。
清早的阳光很肆无忌惮,直戳戳地投进来。
银灯迷迷糊糊睁开眼,微微动了动肩膀。陈季良回过神来,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低头询问,“醒了?”
银灯眼睛睁开一条缝,突然轻笑起来。
陈季良情不自禁跟着笑,“怎么了?”
银灯把手伸过去,靠在陈季良身上,闭着眼睛开口,“想起来一句话。”
陈季良一下一下抚着银灯的背,顺着脊沟一遍一遍描绘,捧场道,“什么话?”
银灯呼进一口陈季良的味道,“醒来发现自己爱你。”
陈季良愣了一下,“爱?”
银灯抬起头,“心悦你,倾慕你,喜欢你,思慕,欢喜,随你怎么理解,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陈季良耳根有些红,蓦地抬手捂住了银灯的眼睛,忽然觉得有银灯这么一句话,什么都不怕了。
是了,这个人是他的,只要这个人是他的,往后有什么,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天道蹲在房顶上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很慵懒,实际上他的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有着很多疑问,譬如说,陈季良在这一世里怎么还会出现,巧合吗?这么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到下一世里,这个人依旧出现的话,那就有些问题了。
“病入膏肓?”太后眯着眼睛仔细地瞧着竹简,对陈暨阳的话不置可否,慢慢把竹简卷起来,摆手让人收起来,微微睁了眼,摸着护甲,“皇帝,你信吗?”
陈暨阳坐在那里,目光跟着竹简走,听见太后的询问,转头看向太后,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沉吟一会儿,“说实话,皇额娘,儿臣是不信的。”
太后笑了,掀起茶杯盖子拨拨茶叶,轻轻吹了一口气,白雾升腾,氤氲了眉眼,她说,“哀家也是不信的。”
风满楼来了三个胡人,虽然穿着汉服操着汉话,但是有耳力的人都能听出来,他们时不时会挑一下尾音,不是本土人。
其中一个人白白净净,身形娇小,跟身边的络腮胡大汉格格不入,应当是个女扮男装的。没有初入人世的纯真,眼底有的只是历经沧桑的成熟和理性。
留着络腮胡的人用刀柄掀开帘子,不着痕迹地左右环视一圈,让身后的高大男子和女子进入。
芒秀露着肩膀迎上去,正要开口,就被女子制止。娜木拉看一眼芒秀暴露的衣装,露出鄙夷的神色。芒秀脸上依旧挂着不变的笑容,这种眼神,她见得多了,再如何,总归不会掉块儿肉,别人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她就是给人看的。
娜木拉没什么好语气,一口流利的汉话,“叫你们楼主出来。”
芒秀半掩脸微微一笑,眼睛弯成妩媚的形状,“公子要见楼主,请问您有信物吗?”
娜木拉冷哼一声,示意了旁边的络腮胡,络腮胡便从腰间掏出一袋金珠子丢在桌子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芒秀眼中冷芒一闪,挑挑眉,开始低头整起袖子,语气漫不经心,“这位恩主怕不是误会了什么,若几位来找姑娘清倌,这些钱还是能够好好玩儿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