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
岑玉皎脑海里迟钝地思索着自己这位八皇弟的名字,黛眉拧成一团,也没想到他的名字。
谁叫燕诚帝膝下孩子众多,她又由父皇亲自抚养长大,更不曾与哪位皇弟皇妹亲近过,自然一时想不起八皇弟的名字。
甚至连他的面孔在岑玉皎的记忆里都是模糊的,只记得是位七八岁的孩子。
待岑玉皎从回忆里剥离,目光刚停留在跌进花坛里的八皇子身上,眸底顿时写满了惊讶。
她的哪位皇弟不是养得珠圆玉润,面色红润?
唯独眼前的孩子,看去竟然瘦的如同竹竿似的孱弱,又矮又瘦,面色透露着纸薄似的苍白,又抹着两块不正常的潮红。
虽说下个月就开春了,暮冬的风依旧冷得刺骨,呼啸着就往衣领里钻。
岑玉皎身上的冬装是冬儿清蕊央求着她套上的,她嫌弃太过厚重碍手碍脚,慢吞吞才磨蹭着套上。
七八岁的孩子却穿着薄薄的棉衫,暗沉发旧的布料上打着几个惹眼的大补丁,不知是不是缝制的人手艺太过蹩脚,里面的棉絮竟然漏出大半。
连她宫中最地位低微的宫女太监也不会穿这般粗制滥造的面衫。
福德满眼嫌弃,将八皇子推搡着到花坛边,又将碰触到他衣料的手掌在身上的衣裳上狠狠摩擦了一番。
“八皇子金尊玉贵的,小心别让从里的花枝将身上名贵的绸布划破,要不然啊,奴才可没办法向您那位冷宫的娘娘交代。”
他说得阴阳怪气。
他将全部身家都给了那太监总管,又是陪笑,又是热脸贴人冷屁股,谁料王公公笑呵呵的,最后却将他分到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八皇子身边。
这八皇子是谁啊?
八皇子母妃原是先皇后一个打扫庭院的宫女,那日燕诚帝与文德皇后大吵一架甩袖离去,带着昏沉的酒意他随手拉着一个宫女在偏殿宠幸。
酒醒后的燕诚帝便将这个可怜的宫女抛之脑后,甚至连一个低微的名分都未曾给她。
一个被皇帝宠幸的女人居然还同其他打扫宫女一同吃饭睡觉,人人都在耻笑她,说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后来文德皇后离世几年后,燕诚帝不知为何又想起了这个被他抛在脑后的女人,竟又一次临幸了她。
她因此得了一个名份——宋才人,也是这一次临幸她怀上了此时的八皇子。
但八皇子刚刚降世,大周与北越的边境从摩擦不断却突然起了冲突,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正当燕诚帝为边境之乱焦虑时,江南汝宁的水患又侵袭来了,堤坝毁坏无数,淹毁了不少的良田沃土,冲毁了农民的房屋,灾民遍地。
钦天监众人向燕诚帝禀告,说他们夜观天象,指向皇宫的星辰突生异象,恐怕是宫里新降的生命带来了周朝的厄运,需要在宫内最冷僻角落里静养五年才能化解这次的异象。
燕诚帝不疑,立马将这位可怜的宋才人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八皇子送至冷宫。
比起真正囚禁于冷宫的妃子,宋才人与八皇子至少刚开始因为有燕诚帝特意的照拂过得还算安逸舒适。
后来五年之期已过,燕诚帝却迟迟没有打算接出宋才人与八皇子,只是允诺了准许八皇子去弘文馆启蒙读书。
自此以后,他们便从暂居于此的过客成了这冷宫真正的主人。
待在这么一个怎么瞧都没有任何出路的皇子,甚至不如去浣衣局洗洗衣服,至少每日吃得饱饭,又不用饿着肚子又受尽御膳房太监的冷眼。
八皇子被他推搡地踉跄跌在花坛里,冬日的枯枝长满尖锐的木刺,划破他稚嫩的脸庞,脸上顿时多了几条细小的红痕。
没有血珠涌出,却怎么看都疼得不行。
他却未吭一声,努力想要从枯枝丛里爬出来,一点都没有皇子尊贵的模样。
福德气得不行,燕诚帝从未管过这位八皇子,待在他的身边就好像是在一口永远望不到蓝天的枯井里。
潮湿腐败,永无天日。
都怪他,要不是他,他福德至于被宫里任何一个人都耻笑吗?
果然是灾星!
他的脸扭曲成一团,细长的怪爪又要伸向刚刚爬起来的八皇子。
“哎呦!”福德惊叫,细长刺耳的嗓音划破天空。
他膝窝不知被哪里飞来的小石子砸了一下,顿时双腿发软,身躯不稳,直勾勾地就向前方跌去。
“啪哒”一声,福德的脑袋结结实实地砸在花坛边上,发出剧烈的响声,膝盖也跌在地上。
八皇子刚刚爬起来,脚底边是整个人上半身匍匐在地的福德,好似在给他诚恳地磕个脑袋。
“不好意思,本宫刚练习弹弓,准法似乎不够,下次再精进些。”
八皇子静静盯着远处的少女,薄暮冥冥,大片大片橙红的晚霞余晖给她摇曳生姿的身影渡上一层迷蒙的光芒。
像书本里描写的,从万丈光芒里踏出的神女,拯救水生火热之中天下苍生。
岑玉皎轻摇着手里的弹弓,柳眉微挑,嘴角两粒梨涡初旋,嘴里说得是道歉,表情却是一贯的骄纵矜傲。
明眼人谁瞧不出岑玉皎是故意为之,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