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还未回笼,她有些茫然地仰视着鹅黄色织花锦帐帏顶部,而后才一点一点地回想起,昨日发生的每一桩事。
漪澜苑,迟彦,熙宁,宫宴,水阁,谢瑄……
谢瑄?!
顺着时间顺序厘清思路,她终于想起来那件缠结在她心头一夜、让她连做梦都不得安宁的事——昨夜,她和谢瑄之间,竟然,竟然真的罔顾了礼法,就在湖边水阁之中,私下相会不说,还有了越轨之举!
灵徽的面色霎时红透,她用被子紧紧捂住头,似是想要逃避一般。
可越是躲在黑暗之中,那些画面便越是历历在目般的清晰。
谢瑄这个大坏蛋!
分明答应她不再随便动手动脚,结果却食言而肥。
灵徽回想起昨夜蕉叶送她回宫时,她连神思都是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自己和姐姐都说了些什么,若是一个不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都怪谢瑄!
他还敢质问自己为何要依从姐姐的安排择婿,可皇后不也为他请求陛下赐婚了吗?他虽未答应,可也不曾拒绝呀。
等到见面时,看他如何说。灵徽气鼓鼓地掀开丝棉锦被,下床洗漱。
梳妆过后,灵徽往正殿陪姐姐用膳。
妙徵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参汤,目光落在身前的虚空处,像是在发呆。灵徽靠近她,妙徵竟然不曾发觉。
“姐姐,你怎么了?”灵徽小心翼翼地试探出声,生怕妙徵又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念头,她心慌极了。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妙徵手中的调羹直直坠落于碗中,将琥珀色的汤汁溅飞,甚至飞到了妙徵的脸上,烫出一道红印。
“姐姐!”灵徽见状,慌忙掏出手帕为她擦拭,连连追问道:“是我吓到你了吗,疼不疼,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妙徵早已回神,她掩饰般地笑道:“无碍,别担心。是我方才在想事情,一时入迷了,竟然连你来了都没发现,怕不是上年纪了才会如此。”她自嘲地说笑着。
这种话灵徽最不喜欢听,她撒娇作痴道:“哪有,我姐姐国色天香,正值妙龄,姐姐若是这样说,旁人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就你嘴甜。”妙徵笑着点点她,将方才的事揭过不提。
灵徽意识到姐姐刻意回避,心里越发担忧,但表面仍然不动声色。她拿起小碗,盛了一碗燕窝羹,先递给妙徵。
接过灵徽递来的燕窝羹,妙徵拿起调羹在碗里搅了搅,这才装作不经意般问道:“昨晚和迟公子相处得不错?”
“咳咳!”灵徽将将咽下一口,就被妙徵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呛到了。她心虚不已,本来谢瑄的事就梗在她心头,此时也顾不得问姐姐是如何知道迟彦其人的,只低着头小声道:“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妙徵蹙眉重复了一遍,这才解释道:“可是我看你们分明相谈甚欢,那迟彦对你也颇为关照,还以为你们相处极为融洽。”
怎么人人都盯着她看,还人人都觉得他们相处愉快……迟彦啊迟彦,你真是害我不浅。
灵徽欲哭无泪,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她不说话,妙徵语重心长道:“灵儿,那迟彦是今岁的新科进士,虽并非一甲,但也是二甲进士出身,且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着实不错。他对你殷勤备至,可见很是中意于你,若是有缘,不妨相处看看。你若有意,我将他请来宸羽宫吃顿饭可好?”
灵徽当即便果断拒绝:“姐姐,你别操心了,我真的不喜欢他,更不用请他来宸羽宫,免得叫人误会。”
若是真把人请来,只怕谢瑄要将宸羽宫的屋顶都掀翻了,灵徽默默想着。
见妹妹想也不想便立刻拒绝,妙徵神色微妙,话在嘴边要脱口而出时,又被她忍了回去。她不愿逼迫妹妹,如此只好作罢。
心中自然是有些遗憾,迟彦的家世门第她都吩咐溪言去打听了,看起来模样周正,神色清爽干净,是个有教养的,若是灵儿能嫁给他,自己到底也放心。
一时间,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花厅里寂静无声,只剩调羹与瓷碗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用过早膳,灵徽又回侧殿看书。
她取出上次突兀出现于桌脚的那只漆盒,默默凝视。
一开始,她猜测这是谢琢派人送来的,可他半个字也未提过,送而不用,他会如此吗?
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她陷入沉思之中,纠结着是否要将这个锦囊交给谢瑄。
这是他生母亲手所绣的物件,对他一定意义非凡。
可是送来锦囊的人,还未亮明目的,若是善意还好,若是心怀叵测,则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再等等吧,她不信此人会沉得住气,甘心将这么重要的物件随意交付于她。
想到谢瑄,灵徽再度忆起他那些过分的举动。玉茗楼中,水阁之内,桩桩件件“罄竹难书”,然而她心中并没有一点厌恶之意。
她素来最讨厌那些盯着她看个没完的目光,更厌烦别人的触碰。
怎么就对谢瑄如此宽容呢?
灵徽莫名想起那时她与卢盼盼、熙和出宫,在马车上,卢盼盼问她是否有心悦之人时,她矢口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