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洛那在水下顺利接近了男人,对方出于生命本能,在濒死之际挣扎得厉害,四肢胡乱伸展,他一接近就被死死地抓住了衣襟。
他迅速带着挣扎力度越发虚弱的男人浮到水面,接着将其送到河岸边。
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古洛那把人放下后,又迟疑地观察对方是否还活着。
见到男人咳出一些水后开始大口喘气,古洛那才收回视线。
忽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放着刚买的糖,连忙低头察看,翻开口袋拿出两颗浸泡过河水的橘子糖,写了诗的纸却不翼而飞。
糖不能吃了,诗也丢了,比起成功救下落水者,还是失去某些东西心情更胜一筹。
中年男人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他贪婪地呼吸着岸上的空气。
其实在水下待了几秒后,窒息感越强烈,他心中的悔意就越强烈。
他不想死了。
可是吸满了水的衣服变得格外沉重,想游上一寸都难如登天。
死亡的寒冷侵袭着他的意识,这辈子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闪现。
不美满的婚姻,不美满的事业,不美满的人生,此刻就要抵达终点。
但是他还是在意识到有人接近的时候,因为本能拼了命地伸手想要抓住这颗救命稻草。
幸运的是,他抓住了,也真的得救了。
男人的眼睛因充血而略显肿胀,勉强能看到一个浅樱色短发的身影,想擦拭眼角周围的水渍看得更清楚些,抬手却发现手里正抓着一张被河水浸湿的纸。
原来他在慌乱中抓到的东西,就是这张纸啊。
天色已晚,路边灯光照到这里已经不甚明亮。
男人以为这是今日从那位傲慢诗人手里拿到的最后一份手稿,一边打开一边嗤笑,不过就是个自视过高的写手,一收到稿费更丰厚的邀请就丢下他这个老编辑,真是“后生可畏”。
打开不停滴着水的纸张,男人本想以嘲弄的心态随意瞟一眼,结果这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挪开。
纸上的字迹是原子笔留下的,比较不容易受水影响,却也晕开了一圈模糊朦胧的墨迹,给这些文字所隐含的情绪赋予了更深的压抑与代入感。
他像是在沙漠迷路终于找到一方绿洲的旅人,不管不顾地汲取吞咽着祈求了许久的水源,甚至一头扎入其中肆意徜徉。
感动、沉醉、悲伤、释然……
这些情绪在他心中炸开、绽放,又交融在一起,这是他此生第一次体验到的全新感觉。
已经“死”过一边的他仿佛产生了无尽的共鸣,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启发。
泪水,在他遭遇诸多变故之后都不曾出现的事物,如今却不争气地争先涌出。
这首诗,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只会堆砌华丽词藻的诗坛新星写的,他之所以抓在手里,很可能是碰巧从救自己的少年口袋里抓到的。
他不仅抓住了这次的生机,也抓到了报刊未来的一丝生机。
他一定要让如此优秀的诗作刊登出去!
随手抹了两把眼泪,男人就看到救了自己的少年一声不吭准备离开,连忙站起来追上去。
“那个,请留步!”
听到身后有人挽留自己的声音,古洛那又没有了方才救人的勇气,虽然回过了头但还是随着男人的靠近后退了几步。
男人把他的退缩看在眼里,只得停止上前的脚步,将手里的浸水手稿递出去,“请问……这是您写的吗?”
古洛那眼睛睁大了些,却不知道怎么才能从对方手里拿回来,视线一直停留在那张被水泡软的纸上。
算了吧,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他不想要了。
男人见他这个反应,基本能确定他就是写下这首诗的作者,那么他今天必须豁出这张老脸说服对方了。
“老师,我是荟新社文艺周刊的责编,中村适人,请允许我将这首诗发表!您这首诗绝对会是当今诗坛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能有幸被老师救下,还能读到如此惊艳的诗作,可谓是此生无憾了……但是,看着诗坛佳作凋敝,被越来越多平庸的作品填满,我无法想象这些陈词滥调充斥着人们的生活,看不到老师的作品,对他们来说该是多么的遗憾……”
说着,中村适人竟再次流下热泪。
古洛那再怎么封闭自己,也不是铁石心肠,他感受到中村传达出的无奈与无助。
这个人……需要他的帮助……
“拜托了!无论是多高的稿费我都会答应,请老师放心地把诗交给我吧!我发誓,您一定会成为文坛最耀眼的那颗星的!”
中村向古洛那深深地鞠了一躬,少年虽然内心动摇,却还是微微皱起眉头。
“我不想出名,稿费也无所谓……”
中村立刻找补:“没关系的,您以新的笔名出道,只需要向报社提供作品就行,本人不需要抛头露面。”
“真的吗?”
“我说的每一句话,绝无虚言!”
古洛那从未设想过这样的道路,原来自己写一首诗,不用与人接触也可以拿到回报,甚至还有可能帮助很多人……
“古洛那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很高尚?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