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对自己的主子是真的佩服到了五体投地。
方才她还在疑惑为什么自家主子在自己府里也不去把朝服换下来,现在,她算是明白了。
自家主子这是预料到了抗旨的后果,一直在等皇宫来人。
疏影还没回来。
来的毕竟是皇家禁军,不管是明面上的佩刀护卫,还是暗处的影卫,都没敢轻举妄动。
夜倾城倒是十分淡然,圣旨接得也十分利落。
仿佛圣旨上说的‘……念其为弱质女子,着其受二十,'的惩罚,对于她来讲就如吃饭喝水那般寻常。
安庆接过桑吉照例给的赏银后,又说了一句圣旨中没有写下来的口谕。
"县主,太子殿下说时间仓促要你马上答应确实强人作难了些……县主你是不是需要时间考虑?”
安庆这句话,让夜倾城的心里稍起了点波澜。
她不用想这个所谓的惩罚,肯定是李弘暻极力在高宗面前周旋的结果。
然后……李弘暻这是在通过安庆的口,要她记得她答应过他要考虑考虑……
然。
夜倾城在决定给高宗下阴阳咒时,就十分清楚自己和李弘暻是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高宗在听到夜琳琅的名字时,那下意识的一句惊问‘你是谁?’已经暴露了他是红杉人的事实。
夜倾城还有许多疑问,等着找高宗问询。
至于这抗旨,她一早就准备好了迎接惩罚。
当年,高宗会因为忌惮岳家的权势,而处心积虑让岳家没落;那么现下,高宗对苍氏也绝不会没有戒备。
抗旨在她这里,是不得不为;但是在高宗眼里,很大可能就是苍氏持财而纵,不把大齐皇室放在眼里。
高宗很快就不是大齐帝王了,对夜倾城的这次惩罚,会成为他帝王生涯的完结。
因此,这一次,无论高宗给的是什么惩罚,她都会承受。
毕竟,高宗现在如何对她,很快,她都可以让他加倍承受……
二十鞭刑,算是她预估中最轻的量刑了。
夜倾城其实也是有好奇的。
比如把她的公主封号削了,然后再给她和太子赐婚……这个荒谬的举止,李弘暻能做出来,她信。
可高宗呢,他不阻止李弘暻也罢了,为什么还会支持?
为了苍氏?
为了大齐?
想到这里,夜倾城脑子慢慢转到不久前竹叔刚给她的一个资料。
当年高宗以兽皮灯笼在岳皇后身体里下毒,想致她不能怀孕。
后来岳皇后有了李弘暻,他又故意专宠,让她身处被众人敌对的危险中,想让她滑胎。
高宗有多忌惮岳家,就有多忌惮岳皇后肚子里的孩子。
堂堂帝王,竟然用下作手段残害功臣,这样的皇帝,如何不令人心寒?
可,即便如此。
李弘暻出生后,高宗还是费劲一切财力物力人力,满世界寻找能延长李弘暻生命的灵药……
或者……
高宗事实上也不是因为宠爱李弘暻,至少因为李弘暻有奇才谋略,是能给大齐未来的人才。
就如,即便高宗明知道昌平、可能已经不是以前的昌平了。
他要是不顾一切与夜倾城对抗,虽然不见得有胜算,但至少,夜倾城不能赢的这么漂亮。
但他没那么做。
因为那样就意味着战争,就会把他大齐的子民推入水深火热的杀戮场。
或许……
对高宗而言,个人的喜好感情都不算什么,在大齐的江山社稷面前,任何人事包括高宗自己,都得靠后。
思绪随着行刑官的最后一声报数,停止。
安庆神色不明地给夜倾城请了罪,逃也似得回皇宫去复命了。
桑吉流着泪把披帛覆在夜倾城血迹斑斑的背部,搀起她,一步一步往西苑挪。
行刑官是留了手的,即便如此,还是把夜倾城的背伤得不轻。
夜倾城感受寄生在这具身躯上受到的第一次皮肉伤,心里没有愤怒,反而有一种冷冷的刺刺的念头泛起。
李弘暻知道她宁愿受二十鞭刑也不愿意给他希望,会是什么反应?
昌平府里。
夜倾城正指挥着桑吉用她自己药粉泡出来的温水,给她揭下背后破成了条的衣衫。
文禹殿内。
高宗倚在床靠上,口唇蠕动说着什么,太子正把书案搬在,执笔记着高宗口述的内容。
安庆踮着脚小碎步跑进去,俯扣与地,低低回禀了去昌平府的情况。
高宗脸色阴得几乎就要滴出黑露来:“你说她领受惩罚时十分淡定?一点也没有慌张?”
太子停了笔,缓缓转眸看安庆。
安庆耳目灵敏,太子一动,他便一边用余光紧紧观察对方的情绪,一边谨慎地回答高宗。
“县主娇生惯养的,事前应该是不知道二十鞭刑的厉害,受了刑后……瞧着是悔了的。”
高宗这才略略缓了脸色,体内极致的阳气让他浑身燥热,九转丸似有若无的压制,极大地耗损他的体力。
交代了李弘暻差不多该交代的事情,高宗只觉得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