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烟离是在一阵细碎的说笑声中有了意识的。
这话音断断续续,回响、嗡鸣。
彼时遥远如隔山海,恍然若梦境还未苏醒。
此刻又似他脑海中的画笔,绘出五名脚步轻盈的少男少女,正喜气洋洋地说笑着,真心在为某个人高兴。
随着陆烟离的听力恢复。
他能“看”见的也越来越清晰,原来他与那些说话的人之间隔着的不是山海,而是一道极厚的石墙。
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包围着他的东西。
这东西应该是……
是棺材,是能让他感觉到微微光亮的透明棺材。
这并不是一个让人感知到,还能安分躺着的地方。
他的肌肤开始有了触觉,四周黏腻湿冷,微微的痒感,像蚂蚁爬过,迅速覆满他身体的每一道沟壑。
就在他试图动一动手指的瞬间,一股水流的声响荡过他的耳膜。
蓦然意识到沉在水中可能发生的窒息,让他迫切地想要挣扎出水面呼吸。
而远处传来的动静,又迫使他不得不安分守己。
“少宫主饶命。”
是求饶声,还有身体倒下,撞击地面的震动。
“求少宫主看在今日是天苍……”
声音的终止是新的死亡。
“求……”
不断的死亡。
离他越来越近。
石门粗糙磨砺过地面。
来人急切的脚步声,预示着危机即将到达足以观察他动静的距离。
陆烟离不确定自己是否静下来够久,只希望方才活动手指拨动的水流,不要被人发现。
他明明没想起和这位少宫主有什么过往,但本能告诉他,这人十分危险。
噗通——
棺材的震动激起水花拍打陆烟离的身体。
少宫主已在棺前。
陆烟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这凶残之人意欲何为。
却听见少宫主开口竟是孩子撒娇一样的鼻音,说:“你睡得正安稳,他们怎么敢吵你。”
陆烟离心里一咯噔——
自己不会真有在棺材里泡澡睡觉的癖好,还把别人害死了罢?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这听起来不像命令,而像恳求。
没等反应。
巨大的阴影忽然覆在了陆烟离的正上方,遮住了他能感受到的一切光源。
陆烟离不必睁眼,也能从声音确认,是这少宫主趴在了他的棺盖上。
显然,陆烟离不一定有怪癖,但这少宫主一定不正常。
“你怎么可能睁眼呢,”拍棺的声音像小猫的爪子一下一下可怜地挠着,说出的话,却险些把陆烟离吓活了,“你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了你。”
然后这位凶手,就这样趴在棺材上,对受害人说了半个时辰的情话。
末了,好不容易要走了,竟陡生兴奋地问他:“我这样搂着你,让你舒服了吗?”
舒服个鬼啊!
陆烟离此刻恨不得一脚把这疯子和棺盖踹飞,刚才他听见棺盖上摩挲出的声响,莫不是这疯子真当贴着他的身子了。
陆烟离默念着:“赶紧走吧。”
这位少宫主果真转身了。
他正心里感天动地着,“还好这疯子没有更变态的癖好。”
比如真对尸体做那种事。
少宫主忽然转身回来掀翻了棺盖。
根本没给他逃跑的机会,就一把将他从水里捞得坐起,按在胸膛。
陆烟离再忍就要诈尸了!
这少宫主竟不嫌他湿漉漉的脏,深深吻在他发顶,说:“尸体真好,再也不会推开我了。”
陆烟离有理有据怀疑,此刻他要是诈尸,这男人能立刻在他身上补上几刀。
但他也绝对不可能装成尸体,跟怪癖的疯子睡觉。
“阿离。”
凶手抚着他的发顶,亲切地唤他小名。
“天苍山的人来了,等我杀了沈寒山,就来陪你。”
他可一点儿都不想要凶手陪!
等等,什么山?
陆烟离直到被重新放回棺材里,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就连危险的疯子关上石门离去了,他都没能立刻留意到。
只因他在苏醒前一刻,还在一场漫长的梦里,那梦境的开始,便是天苍山和离风宫的联姻。
梦里这场万恶之源的大婚,是陆烟离以当年从天苍山盗走的昆吾剑,作为交换,强迫的。
离风宫宫主陆烟离,会死在大婚的洞房里,这像故事一样的梦境,主角不是他,也不是少宫主陆鸣风以为会来联姻的沈寒山。
而是真正来迎亲的,名为“镜天”的男人,这男人来日将会一统三界,成为真正的天地霸主。
陆烟离在这梦境中唯一的存在感是在死后。
爱过他的三界至尊,会高喊着为他复仇,成为镜天称帝路上的无数劫难。
陆烟离死的最早,却因为被复仇者们反复提起,拉的仇恨最多。
就连陆烟离自己在梦中当久了旁观者,都难免站在主角的立场,把复仇者和自己视为反派。
可如今看来,他虽不知为何复生,但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