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柳芊往下滑的时候,死死地拽着林夏天的手,拽得她自己的骨头泛疼这才勉强找回了一些所谓的知觉。
这时她立马转头想要去质问林夏天为什么要这么冒险?为什么不在原地等她?以及……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会担心的啊!
却不想,林夏天会比她更先开口,更先质问。
“你的心脏怎么了?”这句话好像是从林夏天的嘴唇和牙齿之间挤出来的一样。
她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满是阴霾,再配上这质问的语气,竟有那么一些命不久矣的感觉,当真是把柳芊吓了一跳。
柳芊连忙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脏处,让她感受一下自己健康跳动的心脏,连声地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我没事……你才是,”
她话音未落林夏天把手中的剑直接插/进了身旁的冰中,吓得柳芊连忙抓紧了林夏天的衣服,生怕自己一个人从这个光滑的冰上滑下去,反倒把林夏天丢了。
“你到底想……!”
柳芊含在嘴里的质问还未曾说出口,就见她身旁的林夏天侧过头,直接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1)
这些鲜血全部吐到了洁白的冰上,又反溅到了柳芊的脸上,柳芊的眼睛上,柳芊的睫毛上。
使得在那一瞬间,她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血红。
柳芊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茫然地抬起了头,看向了脸色惨白的林夏天。
“不。”柳芊从喉咙里挤出这句气声,头不由自主地摇着,她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向了林夏天,想伸手帮林夏天把脸上的血迹擦掉。
她一边擦一边忍不住落泪,哆哆嗦嗦地说着话:“我们走,好不好,我们……我们走吧。”
那最后的几个字已然全都是哭腔。
但林夏天却在那一刻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很轻微的,很温柔的笑,笑得像春日里第一道的暖阳,笑得将林夏天眼里的那厚重的阴霾都去掉了几分,笑得完全不符合这个紧张甚至是痛苦的氛围。
但是林夏天就是笑了,她笑着柔声对柳芊说道:“我不能走,柳芊。”
她低下了头,四处寻找了一下,最终将自己的额头缓缓地对上了柳芊的额头。
她的呼气是那样炙热,言语却又是那样的平和。
她说:“这是我使命,我的职责,我不能走。”
而柳芊死死地拽着她的衣服,身体颤抖着,拼命地摇头想反驳她的这番话,但是当她的眼睛就那样撞上了林夏天盛满着温柔,沉默的金色眼眸的时候,她终究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无力地张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颤声地对林夏天说道:
“我怕。我好怕。”
“别怕。”林夏天一下一下地将柳芊拽着她衣服的手指松开,“有我在。”
那一刻,柳芊飞速地往下坠落着,而林夏天的剑由空气中展开。
只见金光一闪,冰碎,桥裂,黑发金眸的少女再一次持着她的剑,奔向了那个巨大,已经更加贴近的魔兽。
她渺小得宛若浮萍,却又坚毅得宛若顽石。
让跌落回原地的柳芊,忍不住抬头仰望着。
再难移开眼睛。
林夏天幼年时得到的第一把剑是一把木剑。
那是由她母亲打仗归来时,一个老农送给母亲的一块木头制成的。
那老农是最下等的农民,小儿子却有几分才智,见父亲的葡萄种得极好,便去跌跌撞撞地开始做起了葡萄酒的生意。
那酒林夏天见父亲喝过,父亲的只用嘴巴沾了沾上边的那层浮沫,便不由的露出了一个极为漂亮,极为精致的微笑——那是父亲的假笑,上一次林夏天和隔壁的侯爵家的小子打架后,侯爵告状到父亲那里的时候,父亲也是露出这般的微笑。
所以林夏天敢断定,那一定是一种极为难喝,甚至可以说是未曾发酵过的酒。
但便是这样几乎难以下咽的酒,却引来了那些野蛮的,不讲道理的,鼻子通红的地精的注意!
这些红鼻子的丑八怪专门挖了很长很长的地道,通到了老农家的酒窖肆意地饮酒,唱歌,遇到进来阻止他们的人,会被这些大鼻子们挥舞着巨大的铁锤驱赶走,甚至是直接群殴,捶打至死。
他们一边捶打着,一边用着他们沙哑的声音骂着肮脏的俚语,像是一只只不见天日的老鼠正在悉索作响。
老农的大儿子是最先进去阻止的,在深夜,夜深人静的深夜,直接被打成了肉泥,尸首分离的,血液飞溅的。
甚至因为地精们实在是太过于吵闹,而老农他们则是因为一直以来的胆小,畏缩,不敢抬头,他们躬着他们直不起来的腰,就那样卑微地,蒙着眼睛躲在了自己屋子的角落。
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长子,已经化作了肉泥。
甚至……他永远都不知道他的长子死在了前一个夜晚。
因为第二天清晨,喝醉了的地精们醉忽忽地出来了。
他们扛着和矮小的他们一般高的铁锤,走得歪七扭八,走得跌跌撞撞,撞坏了门,撞坏了栏杆,撞坏了牛圈,然后撞向了葡萄园。
这群野蛮的红鼻子们,像一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