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珍藏着两个大花的红色搪瓷盆,底上印有一个大大的“喜”字。
这两个盆子,是当年小姨出嫁时,亲戚们添箱的。
当时家里收了很多诸如皮箱、木箱、柜子、洗脸盆或者是暖水瓶之类的礼物。
小姨的嫁妆提前就准备齐全了,所以这些收来的礼物都只能存放起来,预备着以后哪家亲戚嫁女儿了,再拿去还礼。
家公和家婆给小姨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看着她那些用大车才勉强拉完的嫁妆,二位老人想起了当年母亲出嫁,家里正是困难的时候,没有风光大办,也没有给母亲多余的嫁妆,仅给了一个没有上漆的木箱子和一口木头柜子,心里甚是愧疚。
于是二老商议将就这些礼物给母亲补一份嫁妆——两个搪瓷盆、两个暖水瓶、一个刷了红油漆的木箱子和一口红漆木柜子。
就这样,在小姨和小姨爹她们回门以后的第二天,家公和家婆让舅舅们给母亲抬了嫁妆下来。
这份情意让父亲和母亲感动的不得了,同时母亲也把这些礼物当宝一样的珍藏起来。
这两个红搪瓷盆,每年只有到了杀年猪熬猪油和下油坛的时候,母亲才会拿出来使用。
灶里的柴火,拉了出来放在灶脚下,给爷爷和姑婆取暖;
油锅里的油渣已经打捞干净,剩下一锅滚热又清清亮亮的猪油;
母亲拿了搪瓷盆,搁在灶台边上,用长柄勺子舀了猪油倒进去,一盆舀满了,端到一边放至温热,再慢慢倒进油坛里,等到油坛盛满了猪油,盖上一个防灰尘又透气的甑篦子。
到了第二天,猪油完全凝固了,再撤去甑篦子,查看一番。
据母亲说,这猪油凝固的好坏,决定下一年家里的运气是否顺利。
这猪油凝固以后,表面光滑没有皱横,且中间没有深坑,则代表着来年家里定是一帆风顺,财源滚滚,反之则代表着来年运势不好。
待锅里的猪油舀完,接近晚上十点种了,还没有吃晚饭。
趁此机会,锅闲下来了,母亲就着中午吃剩下的冷菜热一下,一家人对付过去。
夜也深了,爷爷和姑婆没什么事就去睡觉了;父母亲跟我和牛二娃四个人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没做,那就是腌腊肉。
母亲找了一些沙姜出来,让牛二娃用碓窝给舂成细细的粉末;
我收拾锅头碗盏;
母亲喂猪鸡鸭等牲口;
父亲则作腌腊肉的准备。
他找了几块土砖头,三个一堆呈三角形支棱起来,上面坐一口空的大铁锅,再取一个盆子,倒了十多包盐进去备着。
待牛二娃将沙姜舂细了,父亲按照一定的比例,把沙姜粉末都舀进盐盆子里,然后和匀,分成两个盆装着,放在大铁锅旁边。
一切准备妥当,我和母亲各自端一个小凳子在大铁锅旁边坐下来,开始腌腊肉。
父亲负责给母亲递肉,牛二娃负责给我递肉。
因为猪脚不易入盐味,父亲先把猪脚给了母亲,让她给抹上盐放在最底上,这样一来,上面的盐水渗透下去,只待挂腊肉的时候,猪脚也腌得差不多入味了。
剔了头骨的猪头肉,给了我,这猪头也得腌了放在最底上,才能更好的入味。
我将猪头肉分开摊在锅底上,左手用力按住肉,右手抓了一大把和匀的沙姜盐均匀的撒在猪头肉上面,再用力来回揉搓几遍,包括那些**和骨头缝里,一一揉捏到位,然后再翻另一面重复同样的动作,再继续腌下一块猪肉。
父亲挑了三块上好的前腿肉挂在一边,说是留着明天装香肠用的。
几个人忙忙碌碌搞到凌晨一点多钟,才将猪肉全部腌上,堆尖尖的两大铁锅猪肉。
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能看见那些猪肉闪着油亮油亮的光。
为防止猫儿偷吃,腌好的猪肉上面各自倒扣一只大箩篼。
从前一天天不见亮,就起来忙至现在,累得我起不来了。
因为想早点把活干完,回家休息,手里的速度一直就没松懈过,所以这活干完了,想一下起身不是很容易。
牛二娃双手扶着我,我将手搭在倒扣的箩篼上,才试着慢慢起了身子。
母亲送我们出来,嘱咐我们路上慢当点,然后才关上了大门。
对于我这个即将临盆的人来说,这样高强度的劳动,确实有些艰难,可面对父母亲有需要,我不忍心拒绝他们,只有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
一路上,我打着手电,牛二娃搀扶着我,跌跌绊绊的回到家里,连脚都来不及洗,我躺床上就呼呼睡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太阳冒山,父亲来叫我们,才醒过来。
洗漱完毕,去了父母家里。
跟母亲帮忙,做了早饭,一家人吃罢,就得准备装香肠了。
母亲让牛二娃先烧一锅热水备着,然后用火盆拢了炭火。
父亲准备香肠拌料。
家里的香肠拌料很简单,不像现在的,啥啥都加一块,等晒干以后,已经吃不出香肠固有的味道来了,全是调料的味道。
先用碓窝把干花椒粒和沙姜舂细,和上一定比例的食盐,就成了最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