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夏对上京城东门的印象还停留在酒池肉林穷奢极侈的阶段。
东门富贵一片,却也很乱。
而如今映入眼前的,却是一片残垣。
这里不是富饶的东门。
这是东门城后的一片景象。
荒凉,残破。
难民营。
像是临时搭建的,几个茅草屋摇摇欲坠,仿佛只要再来一场风就会被吹倒。
这里的人们脸上布满了皱纹和哀愁,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到处都是补丁。
走近,空气里是一股馊了的味道。
陈与君一身白,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
他一上前,一堆小孩子就围在他的身边。
那些小孩子穿着破烂且脏兮兮的衣服,头发也乱槽槽的,脸颊无一不是黑乎乎的,却挂着最纯真的笑容。
他将在摊子上买来的一堆东西一个个分那些小朋友。
出乎楚子夏的意料,那些小朋友不争不抢,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属于自己的那份。
楚子夏站在外围看着这一切,心里堵的难受。
她就站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她方才还觉得陈与君一身白衣,干干净净的样子与这个苦难的世界格格不入。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错了。
格格不入的不是衣着光鲜一身洁白的陈与君,是她固执的目光和浅薄的思想。
干净美好,干净才有美好。这是一直以来她所认为的。
所以当陈与君一袭白衣来到这里,她觉得讽刺。她觉得他在演戏,一出愚蠢感动自我博取爱心的戏。
可当她看到那些小孩子们脸上笑的那般灿烂时,她迟疑了。
他所做的这些,没有被人传过,或者鲜有人知;他不怕小孩脏兮兮的手和衣服蹭到白衣上黑;给他们分礼物时有没有高高站着而是蹲下身子;看见有阿嬷在干活主动上前帮忙;他一身白衣,却没有一丝高高在上的样子。
……
而她为什么在看到这些后第一反应不是这个人好善良而是认为他在假装善良?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概就是她这样了吧。楚子夏心想。
她不再在一旁站着,而是主动进去帮起忙来。
真正的英雄,不只是会救命。更应该会救民,救贫。
……
中午饭是在难民营里吃的。
一些野菜汤。
苦涩,扎嗓子,难以下口。
陈与君和少清都喝了一碗,她强忍着也喝了一小碗。
最后一口下肚,她实在忍不住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恶心。
难闻。
无论面部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可内心那股厌恶是怎么也无法排除的。
极度排斥。
楚子夏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承受苦难,有一个英雄和将军最起码的样子了。
无论曾经见过多少苦难,都不及亲试百分之一。
楚子夏躲到一旁拼命呕吐,想把刚刚那些入肚的脏东西全吐出来。
但无论她怎么吐,心中那股厌恶怎么也挥之不去。
会有一部分野菜汤,进到肚子里,除不去。
吐了半天,实在是吐不出来什么了。嘴里还有那股怪怪的味道。
一个水壶在她眼前晃了晃。
毫不迟疑的,楚子夏接过,漱口。
陈与君蹲在她旁边。
楚子夏抬头看他,第一眼注视到的却是脖子上的那道红痕。
“对不起。”
“嗯?”陈与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着楚子夏的视线看去,才反应过来她在为哪件事道歉。
“又不是什么大伤,不碍事儿的。”他笑笑,“三小姐当初救我的时候,不比这受的伤严重吗?”
“这不一样。”楚子夏把水壶还给他。
“我是心甘情愿救你的,不计较结果。”
“那要是用我这脖子上的伤来换跟三小姐交个朋友,值不值?”说完,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袋糕点。
“早上在南记坊斋买的,吃点?”
“没胃口。”就算是现在把万聚斋的烤鸡放在她面前,她也不想吃一口。
那个野菜汤给人的打击太大了。
话毕,她又问陈与君:“你们是不是经常来这儿?”
“没有,隔三差五来几次。”
“那些饭菜,你们怎么吃下去的?”
面不改色喝掉那一整碗野菜汤,可不像是富贵公子哥能干出来的。
“忍着。”
午饭过后,不多休息,楚子夏又开始帮忙干活,一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时,才和陈与君一同离去。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在上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可不知道上京城还有这么个地方?”路上楚子夏问道。
许是声音太大,外面的少清也听见了。
“上京城这么大,你不知道的地方多了去了,多正常!”少清立刻回复道。
“这个难民营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楚子夏不搭理少清,降低声音又问陈与君。
“前年夏天。”陈与君回答。
前年夏天,也就是她摔断腿那年,上京城下大雨,城外洪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