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峦起伏,江庭雪提着马鞭指向前方对李辰彦说:
“按照史文给的地址,我们如果全速行进,天黑时应该可以到达姑祖母出事的地点。
史文背着姑祖母走不快,所以他用一天一夜时间所走的山路,咱们一夜时间应该也能走完。”
李辰彦点头,扭脸看了一眼江庭雪的侧脸。
深冬季节,穿着男装的女孩子显得更加单薄,鼻尖和脸颊已经冻得泛红,只一双清澈的眼睛依然平静果敢。
呼啸的鞭声响过,一骥白马带着青色的身影飞跃而出。高达只顾瞪大了眼睛,李辰彦看向他低声说:
“我不会有事,你和霍亮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江姑娘,明白吗?”
高达忙点头,李辰彦也不再多说,催马朝着江庭雪追了出去。
江家正院里,如今伺候的下人除了福伯重新指派来的,剩下的就是黎家前天刚送过来的一个邢嬷嬷和两个小丫头翠柳、翠梅。
邢嬷嬷曾是钱嬷嬷在黎家时的好友,比钱嬷嬷更得黎家老太太的信任和器重。
黎夫人被放出院子的当天,黎家老太太就送了邢嬷嬷过来,哭着对江启年说自己没教养好女儿,有愧于江家,以后一定让邢嬷嬷严厉管教女儿。
此刻,翠柳和翠梅守在正房门口,邢嬷嬷进门脱了身上的披风后就马上往卧房走去。
黎夫人面色憔悴地坐在床上,看见邢嬷嬷进屋也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邢嬷嬷快步走到床边低声说:
“大老爷那边有信了,虽然还是没找到人,但是君山又连着下了几天大雪,她的年纪又大了,能活下来的机会几乎没有。”
黎夫人忽然暴怒,但她知道外面都是江启年的人,所以也不敢大声,只疯了一样地将枕头砸在地上恨声道:
“上次广源寺,他也这样说,结果那小贱人没死还跑进宫里演了一出好戏。”
邢嬷嬷皱眉,实在不敢相信现在的黎夫人怎么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
“大老爷已经命人搜山好几天了,城门四处也安插的有咱们府上的人,老爷现在根本就接不到消息,就算是有消息,顾及名声他也不敢张扬。”
邢嬷嬷这样安慰黎氏,自己心里其实一样在担忧。
用名声这个东西可以拿捏住江启年,却未必能够对付那位大姑娘。
小小年纪的姑娘,心机深又面皮厚,太后的寿宴上,当着满京城的贵妇也敢把家丑掰扯给别人看。
如今这京城里,说起江家那位刚回京的大姑娘,许多贵人都颇有微词。
黎夫人也是这样想的,撕扯着锦被冷笑说:
“嬷嬷可别忘了,那个小贱人最不要脸,她可是连太后的宫宴都敢闹的。”
邢嬷嬷被黎夫人的话戳中,一时间也觉得无话可说。
被人咒骂的江庭雪与李辰彦主仆一路飞驰,天落黑的时候到了君山脚下的一个小镇附近。
距离小镇还有好几里的距离,可骑在马上已经能够看到镇子上的点点灯火。
一行三人催马进了一片林子,李辰彦环视了一圈周围说:
“若他们还有人在附近搜寻,这镇子就是他们监视的重点,我们不能骑马走大路了。”
在见到江老太太和史文之前,任何的冒险都是不必要的,即使他们不怕,却也有可能连累史文和江老太太。
江庭雪点头,高达将马匹上准备的水和干粮解下来,然后牵着四匹马从林子中穿梭着往附近的一个小村走去。
霍亮已经提前出发来这里找向导了,他们曾经结识的一个走镖的朋友就住在这附近。
深冬的夜冷得人吸一口气都需要勇气,江庭雪只觉得双腿疼痛难忍,就算她上辈子再怎么擅长骑马,可这具身体却从来没有碰过马。
江庭雪知道自己不能蹲下或者坐下休息,不然她很有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后面还有几十里的山路需要她用腿去走。
李辰彦从干粮袋子里拿出一块饼子递给江庭雪,又把水囊递到她面前。
李辰彦没有说话,江庭雪也只说了声“多谢”就接过了饼子和水囊。
双腿不停地打颤,江庭雪只得装作无意的样子靠在旁边的树干上。
李辰彦的眼神在江庭雪的脚上一扫而过,但也没说什么,也拿了饼子和水囊站到江庭雪对面开始吃。
天空阴沉并无月色,只几点残星偶尔闪烁。
两个人沉默地吃着,李辰彦仰头喝了一口水,忽然低声问:
“见了老太太之后,江姑娘有何打算?”
“无论姑祖母是否能平安回京,黎岚都必须死,黎家也必须有人跟着陪葬。”
死了的这几十个人,江启年自然会抚恤他们的家人,但她要黎家人为这些人偿命。
江庭雪说的毫不犹豫,很平静也很坚定,一边说一边大口地咬着冰冷的饼子。
夜色浓重,可女孩子肌肤雪白,李辰彦恍惚间似乎还是看到江庭雪红了眼圈。
她终究还是难过的,能隐忍着不哭大概已是极限了,她以为暗夜里没人可以看得到她的悲伤。
李辰彦默默地看了江庭雪一会儿,忽然轻笑了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