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濬吐字尽量清晰:“嗯,你很能干。”他实在是怕极了她担心。
尽管他现在很想睡,但他还是强撑着。作为医生,他知道失血性休克的后果。但这不是他撑下去的原因。
他之所以撑着,不过是因为,他怕她害怕。
他想让她心安。
任流年强忍着,努力让自己的手脚稳一些,再稳一些。
她还得分出精力来和秦濬说话,免得他睡过去,“老公,你哪里疼,能告诉我吗?你能判断出自己哪里伤着了,对不对?”
秦濬骗她:“腹部被硌了一下,问题不大,有点腹腔内出血。年姐,你可是战场上拼杀过的,不会这点小伤就被吓到了吧?”
任流年脸上浮出一点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年姐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想当年,我受伤最严重的一次,身上挨了好多颗子弹,我想一下啊,好像有八颗之多!有一颗直接穿过了肺叶,腹部还被炮弹碎片割出了大口子。”
秦濬听她说到这里,却是想起了什么,他仔细想了想,才缓缓开口,“年姐,我记起来了。当年在非洲,我给一个亚裔女孩做过手术。她挨了八枪,腹部还有大面积
暴露伤,在左腹,胃都被削掉一小半,当时那女孩命悬一线,但她求生欲望非常强烈,我也很庆幸,我救的是她,换一个人,都未必能够活下来,可我救活了她。”
任流年愣住了。
所有的伤都符合她那时的伤,只是……袁浩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救的她,她表示感谢的时候,袁浩也没有正面推拒。
是了,他没有正面推拒!他只是象征性地表示不值一提!
任流年声音发颤:“你……你没看清女孩的长相吗?”
“当时哪有时间看那些?而且看也未必看得出来长什么样,她失血过多,脸上也全被血覆盖,做完手术之后,我有新的任务,就把女孩交给袁浩照顾,离开了。”
任流年沉默了有一分钟,才舔了舔干涩的唇,“老公,你救的那个女孩子,应该是我。我一直以为是袁浩救了我……你为什么不早说?”
秦濬哑然失笑,“真忘了。我那几年做过的手术,太多了,基本上两天一上手术台,有时候,一天还会上好几台。”
他看向任流年,眉眼间都是笑,但脸色白得吓人,“这么说起来,我们的缘分更深了?”
“是啊,老公。”
任流年的嗓音蓦然嘶哑,“你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今天,今天也是你救了我。”
秦濬笑了笑,他脸色愈发苍白,“没那么严重,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职业。”
良久,任流年才说,“你的职业照亮了很多人的人生。”
她神色很认真,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
秦濬不由笑了,“年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吹彩虹屁了?”
“跟你的那些拥趸学的啊,你是没看见,那些无聊的人都在骂你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夸你的……”
任流年忽然说不下去,一双眸子望着前方,眨也不眨,半晌,她轻声说:“这雾太大了,为什么这么大呀?一点儿都看不清路。”
“还有这条路,也太难走了。”
眼泪还是没能撑住,掉了下来,一滴,两滴……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秦濬轻轻叹了一声,“年年,别哭。”他伸手,握住了任流年搭在档位上的手,“你可不是这么爱哭的人。”
“我只是被大雾弄得心情不好。这大雾也太烦人了。在非洲就不太遇得上这种天气。不,是根本就遇不上。”
“傻瓜。”秦濬声调宠溺。
但声音已经显
得气力不足。
任流年心里像是插进一把刀,疼得一口气含在胸口,动都不敢动。
来时几十里的山路没费什么劲,归时这几十里的山路被拉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老公,老公你不要睡!”
“秦濬!”
“濬少,你跟我说说话,我是小非酋!”
“濬少!”
“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啊,那其实也不算是第一次见面,那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才六岁,你带着我玩了一天游乐场。第二次,第二次是你救了我。我的手术是你做的,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记得后来有一次,你给时曈做手术,我嫌弃你,说我心中有个top1吗?秦濬,你就是那个top1呀!
兜兜转转,你竟然是top1!
秦濬,我们第三次见,你被我睡了,你还记得吗?”
秦濬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清,但却带着笑意,“怎么不记得?你把哥哥给搞得很无语,哥哥可从没受过那等羞辱。”
“你说羞辱?”
“不,不是羞辱,我是说,哥哥可从没那样快活。”
“这还差不多。哥哥,我也从没那样快活过。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还没
睡够你,我要睡你一千次,一万次,嗯,就是动词那个睡。所以,哥哥你得身体倍儿棒才行。”
任流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她要和秦濬说话,说很多很多话,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