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能回来?”七海夜语气轻缓中透露着针锋相对:“我收到了请帖。”
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场,是她这些年独自在东京闯荡的经历造就的,而针锋相对则是源自之前的渊源——
这俩人在学画的时候,其实关系就不太好。
七海夜在他眼里太过于沉溺自我世界,是一个眼里只有画、老师、自己的人,同门则不算在其内。
如此孤僻且我行我素,和太虽说知道这是她的自由,但相对的关系也肯定只限于浮萍了。
“诶诶诶,和太哥!还有七海,你俩都这么多年没见了,别一见面就吵啊!”
后藤赶忙在中间拉架,肥肥胖胖的身体横在那里,倒是很管用。
只不过他更多的也是看向和太,不想让他在这种场合有所失态。
至于七海夜……
当年也确实少有人跟她关系好,大家更像是点头之交。
再说了男女有别,关系哪有被大哥接济、同吃同住来的深厚?
“加奈惠!”和太看向自己的妻子,语气没有刚才暴怒,但是仍然充满了怨言:“为什么给这种人发请帖?你该跟我商量商量的!”
“早跟你商量,你能同意?”加奈惠瞥着他。
“她杀了老师!”
“外婆是自杀。”加奈惠语气严肃了些,“再吼你就去隔壁桌给我坐好。”
和太环视四周,确实刚才自己那一巴掌引来了不少视线。
于是他咬了咬牙,握紧拳头,音调放低了些,但愤怒程度不减,仿佛是喉咙里含着一团火。
他怒视着七海夜:“老师待我恩重如山、视如己出,我不求你跟我一样孝敬她老人家,可老师对你如何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你怎么能忍心看着老师在你面前苦苦挣扎而死!”
“过了十年,准备跟我清算了?”七海夜微微挑眉:“你追账是不是太慢了点?”
不等和太说话,她继续说道:“这件事当年我没有解释,因为我逃了。现在想想确实不妥……毕竟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但今天很高兴加奈惠能给我这个机会站在这里,亲口对你、以及视我为仇的同门们说一句,我不后悔。”
“如果真要我再选一次,我仍然会看着老师死去。”
厚重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了,后藤紧紧抱着和太,生怕他不理智。
“为什么。”
等了大半天,炸药桶沉声问道。
这算是他最后的理智了。
七海夜仍是平静无比,甚至还拉着已经吓坏了的姬野的手安慰她。
“因为这是老师的选择。”七海夜澹澹说道:“老师和我是一类人,我清楚得很。若是我瘫痪在床从此不能再作画,而氧气管就在手边,说不定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来。”
“你也是个画家,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她抬头看着和太,明明语气平和,却仿佛带着些许微嘲。
“我就算砸锅卖铁、卖肾卖血,我也会养老师到她安详闭眼的那一天!”和太紧握着双拳,一行清泪从脸颊上滑落:“我从小就是孤儿,养父养我到十三岁撒手人寰,那时候我没本事,就差三十万円医疗费!老师教我本事待我如亲人,我学了画,能赚钱了,她就躺在医院里等着我尽孝,可你却……可你却!”
“我再说一遍,那是老师自己的选择。”七海夜低了低眉:“我也很痛心,但是……老师是有傲骨的,我不能让她的傲骨被自己的学生们一寸一寸掰断。”
和太最终松开了自己握着的拳头,满脸热泪地被后藤和竹下架走了。
加奈惠看着去厕所洗脸的丈夫,叹了口气,“我是理解你的,小夜。可是我没有那份勇气……这十年来每每想起如果是我站在外婆床前面对这一切,我有没有勇气无动于衷?大家都说你当时是吓到了才待在原地的,在我看来,那时候的你其实比所有人都勇敢。”
对生命的敬重和对死亡的漠视,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七海夜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若不是那个蓝色的、小小的人影,她如今也会被阴影笼罩一生而不能握笔,留下心理创伤。
七海夜轻轻摇头:“我会带着这份残酷离开……罪人只有一个就够了。”
“小夜……”
“对了,这个给你。”
七海夜将带的礼物拿了出来,那是一幅卷轴,打开来里面是一幅画。
“这是……这……”加奈惠满脸吃惊,打眼一看就是一副普通的油画,可跟过外婆学到五六分本事的她,看看构图看看油画的主题和笔触,瞬间就看出来了。
“这是外婆的画?”
“那场拍卖会上,老师的绝笔。”七海夜看着画说道:“《愿冰雪中没有寒冷》。”
画上的乞丐在给小树苗披衣服,白雪皑皑的画却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七海夜看着会场里陆续坐满的人,看着临近几桌老师的学生们从生分再到熟络的寒暄,心想树苗茁壮成长可乞丐已经不在了。
“谢谢你,谢谢……”石泉加奈惠也忍不住留下热泪:“这是最贵重的礼物了。”
画当年被雨宫近马拍走,首富那种级别的人她是肯定接触不到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