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头儿看清人后脸色都有点不好了,是村里出了名的不能惹的人,翠花婶子。
翠花婶子四十多岁,为人特别勤快能干,男人能干的话女人能干的活都干得不错,也可以说都是逼出来的,她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她也算是命苦的人,先后嫁了两个男人,前一个因为生不出孩子被休回了娘家,后面嫁的那个因为吃席喝酒喝醉,晚上回家路途中摔到坑里摔没了,留下个跟翠花婶子没关系的三岁儿子。
等到翠花婶子好不容易接受现实后,也不想再嫁了,关键她的名声在嫁了两回后早在附近村子坏透了,也嫁不到好男人了。
翠花婶子干脆就专心把后一个男人的种养大,虽然不是她亲身的,但想着等养大了也会对她有感情,会给她养老送终。
孩子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村子里嘴碎的人多,也知道自己不是翠花婶子的亲儿子,但生恩不及养恩大,结婚娶媳妇后也对翠花婶子很孝顺,还叮嘱自个媳妇好好待她。
翠花婶子也原以为自己后半生不愁了,结果某一天又迎来了儿子的噩耗,儿子劝架不小心被人打死了。
儿媳妇连夜跑回娘家重新嫁人,再一次给翠花婶子留了个病殃殃孙子。
翠花婶子是可怜人,毫无疑问。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刻薄,嘴碎,耍赖撒泼,样样都行。
背着柴的身影并不高大,肩膀也不宽厚。
她慢慢缩进,伸出乱遭遭的头,看向爷俩的眼睛放着光。
第11章
翠花婶子一双混浊又莫名放光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穆老头儿抱着的娃娃,嘴里不断啧啧啧。
白嫩脸,花棉袄。
啧啧,没看出啥稀奇的呀,咋就值得花那么些钱。
要是她有那么多钱,她家宝根以后上学娶媳妇全不愁了!
心里酸溜溜,眼睛舍不得从金娃娃身上挪开,仿佛多看两眼她就有钱了似的。
还不由把她和自己三岁孙子做比较。
金娃娃身上穿着的是新棉袄,把小人裹成了一团,一看就知道很厚实,似乎看到了一个女人正使劲儿往衣服里塞棉花,嘴里嘀咕不让孩子受冷。
她家宝根身上的棉衣棉裤却是他没了的老爸的旧棉衣改的,好几年了,已经结块了。
金娃娃一看被养得很好,身上干干净净,白白嫩嫩,脸上肉嘟嘟,小脑袋微微向上抬起,太阳的余晖正好印在细腻的婴儿肥上,泛着细微金光。
她家宝根瘦瘦小小,三岁看着像一岁,晃眼一看比金娃娃都大不到多少,乖巧懂事,跌跌撞撞跟着她天天下地,白净的脸也被晒黑了。
要是把两个小孩放在一起,铁定就跟旧时的大小姐和小丫鬟一样,啊呸,她家宝根是男娃!
翠花婶子单手撑着后背的柴,狠狠打了自己一下。
她家宝根才不是什么小丫鬟呢,她家宝根以后要上学念书,做大学生的!
把自己越看越生气的翠花婶子恶狠狠盯住金娃娃。
哼,养得再好又怎样?以后还不是得嫁去别人家去,就是替别人养!
不像她家宝根,以后考上大学出息了,还要给她带回来一个能干媳妇呢。
翠花婶子立马不气了,甚至还有一点马上扬眉吐气的意味。
摁住心底剩余的酸气,刚要接着开口,安分不了的眼睛不禁往上一挪——
建宁公主心里存着的气儿顿时找着了发泄之处。
从她到了穆家,接触最多的就是穆老三夫妻俩和穆建安穆建辉两个小孩,表现得都是特别喜爱她,所以平常大家的小摸小捏,她就大大方方忍了,毕竟除了喜欢逗人的穆显叔专门有脏人吓人,其他人都有乖乖认真洗手。
其他不常接触的穆家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对她夸夸夸,就是不说话看人的眼神也是好奇、喜欢的。
哪知道今天建宁公主第一次出门遇到的第一个外人就敢肆意打量还对她啧啧!
翠花婶子本就是去山里捡柴回来,一月份的天也能搞得汗涔涔,枯黄的头发和衣服上全是渣子和灰,倚着柴棍站在爷俩不足两米的距离。
穆建宁早已毛毛了,只想着等眼前人快快离开,结果这人不走不说,站住搭话还不停打量她。
以前从没有人敢如此肆意大胆地对待她,公主本人心里已经开始生气了。
好在细微的理智还在,她现在不是建宁公主了,而是穆家的穆建宁,一个半岁大还不能说话的小娃娃。
小娃娃被看得不舒服,小娃娃没办法,小娃娃要忍住。
结果翠花婶子那个恶狠狠的眼神就被捕捉到了。
建宁公主忍无可忍,你看我是因为我可爱,你瞪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只能行使属于小娃娃的权力了。
嘴一瘪,眼睛一红,身子往穆老头儿怀里一躲,小手还不忘指着人。
“哇——”
“哇哇哇!”
小娃娃脸朝天,拿出干饭的力气扯着大嗓门呜呜大哭。
想到自己惨绝人寰、催人泪下的身世,哭得真情实感。
还想跨步向前的翠花婶子反射性后退一步。
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