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姣觉得她怪怪的。
客人去祭拜死去的男主人,怎么都不奇怪,她是在犹豫什么呢?
很快。
顾姣就知道因为什么了。
这个装饰豪华的灵堂里,静悄悄的,竟然只有一个丫鬟在守灵,没有女眷,没有子女,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丫鬟跪在一旁烧着纸钱。
人死后是需要亲人守灵的,这是自古以来沿袭下来的风俗。
亲人哭灵,不仅仅是活着的人表达对死者的追思,也是因为有种说法,传说中人死后七到四十九天内,魂魄处于阴阳两界,这个时候他进不了阴间,生前的记忆又太模糊,如果没有人喊他回家,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什么都不记得的孤魂野鬼入不了轮回。
这也是为什么活着的人要做这么久的法事。
七天一周期,从头七到尾七,一共四十九天,做满七个周期才算是把死去的人彻底送走。
如今离何大人去世才过去两天,外头巷子里都摆着这么多鲜花,灵堂却如此寂静,顾姣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那丫鬟看着顾姣的脸色,显然也有些尴尬,她刚刚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带人过来,现在来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请顾姣稍等之后便上前跟那埋着头烧纸钱的丫鬟说道:“佩兰,这是京城来的贵客,特地来给大人上香的,你快给贵客拿香。”
那个名叫佩兰的丫鬟并未吱声。
她就像是没了魂魄的提线木偶,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形如槁木般点了点头,起身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跪得太久,她身子往前趔趄了下,差点摔倒。
给顾姣领路的丫鬟显然与她关系不错,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蹙着眉说她,“你看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老爷没了之后,你就不吃不喝还连着跪了两宿,你这是要把自己的身子熬坏跟着老爷去啊!”
顾姣听到这话,心跳忽然快了一拍,她不由自主地朝那个名叫佩兰的丫鬟看去。
佩兰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她沙哑至极的声音。
“我没事。”
她说着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臂,一瘸一拐过去拿香。
顾姣从她手里接过香的时候,终于看清了她的面貌,眼前的女子大概二十五、六,梳得却还是姑娘头,她长得并不算出挑,甚至称得上是有些普通,尤其因为太久没有休息好,她的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眼睛没有一丝神采甚至可以算是灰败。
她跟那位何夫人一样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但顾姣还是能够感觉出她和那位何夫人是不一样的,眼前女子的静更像是行尸走肉,就好像她的魂魄也因为何大人的死一起消失了。
听刚才那个丫鬟的意思,这个佩兰应该是何大人的贴身丫鬟,一般这个年纪的不是被主子留作通房就是许亲嫁人,可这个佩兰竟然什么都没有。
很奇怪。
看着她继续沉默地跪回到原处,顾姣又朝她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四叔查到什么没?
怀揣着这个心思过去上香,低眸的时候看到帐子后面有一双乌云靴。
看着这双靴子,顾姣杏眸圆睁,呼吸都跟着收紧了,这靴子是她亲手做给四叔的,自然不会认错。
四叔果然来了!
怕被人发现,她心脏突突直跳,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端倪,就怕被人发现四叔的存在。
心里正想着该怎么把人都带出去,好让四叔查何大人的死因,外头就有人喊道:“阿菡,你在里面吗?程妈妈有事找你!”
“哎,我在!”
灵堂不好喧哗,阿菡和顾姣说了一声之后就走了出去,一会功夫后,她面露难色走了进来,跟顾姣说,“姑娘,奴婢有事得出去一趟,您看您是这会回去,还是奴婢喊人过来,回头再送您回去。”
顾姣正想着把人都打发出去好给四叔腾地方,一听这话,略作沉吟后说道:“你去忙吧,我以前在家中经常给祖母抄经,替何大人念一段往生经再离开。”
顾姣能感觉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原本跪着的那个仿佛对什么都没有感触的丫鬟看了她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她就又垂下眼帘收回了目光。
反倒是那个叫做阿菡的丫鬟一听这话红了眼眶,“多谢您。”
她其实也为老爷觉得委屈,死后连个哭灵的孝子贤孙都没有,但老爷和夫人的感情在这几年早就被消磨光了,如今又是夫人当家,他们就算替老爷抱屈也不敢说什么。
千恩万谢后,这个名叫阿菡的丫鬟才退出去。
顾姣既然先前开了那个口,自然不好立刻离开,何况她也的确对这位何大人的遭遇感到同情,不管如何,他也是为了替四叔、替朝廷办事才会有此遭遇,她希望他死后能安息入轮回,而不是真的成为一个孤魂野鬼,连香火都吃不到。
这样想着,顾姣重新跪到了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吟诵起往生经,等念完,顾姣正要起来,再想法子把这个丫鬟也带出去,忽听一道嘶哑的声音在屋中响起,“多谢您。”
顾姣回眸,是那个名叫佩兰的丫鬟。
她摇摇头,表示不用谢,起身的时候与人说,“我对何府不熟,你可以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