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顺妞在人家屋子里躲了半天。趁着黄昏的时候人员走动多,从夹巷跑到外面的青云路上了。她也不知道该走那个城门,只好认准了一个方向走。东南西北不管哪个方向总能走出去不是?
天擦黑的时候,她就看见城门了。门口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多新鲜哪!这么点儿个小女孩儿悬赏这么多钱,一定是大户人家呀。
大户人家的孩子大约是被拐子拐了。一千两银子这悬赏实在诱人。大家走路都仔细着看,见到有人领着孩子出来,都上前去辨认一番。
杨顺妞在那婆子的被子里钻了一天,身上还带着酸臭呢,怎么看也不像富贵人家的。她还是一个小孩自己走,路上的人见到了都捂着鼻子躲着走,也没人注意。
杨顺妞自己却听见那群人说话了,她心虚啊,走路也闪闪躲躲的,这就被一个眼尖的注意上了。
杨顺妞拔腿跑。
后面有人追。
杨顺妞一狠心,向着艳花楼跑。借着地形熟悉,总算把那人甩脱了。
这可不叫个事儿啊。
城里有这么多人呢。再被人怀疑了怎么办?如果,追上来的不是一个人,怎么办?
杨顺妞觉得这事儿恐怕没完,被人捉回去,不管是青楼还是被圈养都不好啊。灵机一动想了个法子,从荷包里摸出小剪子,自己把脑门上的头发给剪了!
本朝的男女,发型太不一样了。现在这个样子,任谁看见,也不会怀疑啊。杨顺妞后面编成个麻花大辫子。自觉脑门上,十分清凉。
第二日,她走在路上,果然,都没有一个回头看的。
杨顺妞买了几个饼子揣在怀里了,一路就向着城外走了。去哪里?她还不知道。更没有想到,将从此展开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历遍山川
杨顺妞走的有些狼狈。可真出了城,陡然见到高柳低岸一望无际的平野,反而生出了几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豪情。
兴奋过了,现实问题涌上心来。唔——天地如此辽阔,下一步,该去哪儿呢?
她一时没甚头绪。想去找父母,却也只记得“太仓府”这个地名。好在看见了江水,便同家乡的那水一模一样,实在很亲切,倒也不觉害怕,就顺流而走,希望能走到一个大一点的地方问清楚路径,然后再寻了过去。
这时候在外行走,并不容易。风餐露宿也就罢了。白日避虎狼,夜晚躲虫蛇,就是等闲筋骨强壮的大人,也受不了这一套。杨顺妞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身子还没有长大,这样的走在野外,真不是辛苦二字可道尽的。
路上遇到人,杨顺妞大多远远的避了去。只有一次看见江面上一队大船经过,万舟竞流声势浩大,她实在忍不住,才凑近了看了半日。那为首的大船漆着耀眼的黄色,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揣在怀里的几个饼子早就吃完。杨顺妞一路上追鸟抓虫,最后连出几分爬树挖洞的本领。她人小力弱,使的就是一个“巧”字。开始时失败居多,便吃些果子和野草。后来十有五六能抓回东西来,就用火镰子打了火石烤了吃。一路上三两月,身骨轻健了许多。力量技巧都胜了同龄人大半。
只有医学一事,却迟迟没有进展。
…………
杨顺妞在苏州时帮人看病,虽说是泽泻在诊断。可是诊脉开药预后,杨顺妞都一手参与了。接触的越久,越觉得妙趣无穷。竟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门学问。
可是这学问偏生是个学的越深,越觉得看不见底的。譬如风寒,平常人也知道可以蒙头出身汗大睡一场,又或者吃一点酸辣的食物。可是仔细论理,这风寒是在皮毛在骨肉?从哪一经到了哪一经?为何用麻黄桂枝?体质特殊的话怎么办?剂量怎么称度?这简直处处都是学问。
泽泻虽然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教了她。可这些绝不是个能生硬记住的。得自己理解,得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才好。
杨顺妞一路上也没少花心思,甚至还捉了个猴子摸它脑后的经络。可是依然七窍通了六窍,不懂得地方太多。只空自把那汤头歌,千金论之类的东西,记了个滚瓜烂熟。
想那贾来发只以为杨顺妞是什么“天医星”下凡,却不知道这家伙其实也是玩双簧。论实际水平,她不过和人家药铺里的学徒差不多而已。
…………
杨顺妞一路到了镇江府。打听了去太仓了路,又折路去太仓。有的时候遇到了行商也搭人家的车船。有的时候遇到了病人也帮着人家看病。
只是她被拐骗到青楼的记忆太过深刻,心中总是带了三分戒备。换了男子装扮就一直没有换下来。也算她惊醒,一路上还算有惊无险。
太仓府已是大不一样。昔日还算平静繁荣的镇子,如今人们聚居在“水寮”里。就是连绵一片帐篷样式的窝子,等待着今天的庄稼丰收。
能吃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虽说朝廷免了赋税,可如今的问题是,大家连口粮都不够了。
顺妞在寮子里住了三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听人说,还有一部分人向北走到徐州附近,大约在那里停留了下来。杨顺妞与一对姐弟搭伙,轮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