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翰飞想了想问,“陈萍萍,你做保姆的那家孩子多大啊?”
“刚满一岁,那家主人对我们可好了,我以前老听说城里人看不起咱们乡下人,可是我们三个保姆都在他们家干,吃的喝的都不亏待我们!”陈萍萍特别激动地说,“魏宏信来闹时,还是太太替我把他骂走的呢!”
“三个?”这次换路雅南吃惊了,“为什么要三个保姆啊?”
“那两个是以前的月,出了月子后就一直留在他家了。我来之前是另一个保姆,因为那个保姆家有事辞职了,我才去一个多月,他们就对我这么好,真是好人啊!”陈萍萍说着叹息了一声,“可惜好人没好报,太太这么好的人,生的孩子肾不好,我说不上来那个毛病,听说挺严重的,治了好多地方都没治好,我听大夫说,要换肾才能好!”
听到这里,路翰飞已经十足地肯定,这个叫陈萍萍的女人,不但懦弱,还特别单纯,或者说直接点――愚蠢。
“你干活的那家人叫什么名字?”路翰飞问,“你大概是被骗了。你的丈夫大概都和人家谈好了,要用你孩子的肾换给人家的孩子。”
“啊?”陈萍萍彻底傻了,张口只会说三个字,“不、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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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情况太过突然,陈萍萍留在路家过了一夜。第二天临近中午时,路雅南回来了。春节后下了今年第一场春雪,悉悉索索落了她一身,春雪化得快,她的外衣都沾湿了,冷得哆嗦了好几下。
她昨天就打电话给各大医院的检验科查问最近做过的配型检验,最后还是她在市立医院的同学帮她查到了资料。
路雅南一早就去了一趟市立医院,拿到了资料的复印件。她从包里抽出资料递给陈萍萍,陈萍萍尴尬地说,“我不识字。”
路雅南只好拿过资料一行行指给她看,“你不认识字没关系,你总能看到这些字母和数字是不是一样吧?你看,这个是晟晟的血型,那是这孩子的血型,一样对不对?魏宏信从安仁抢走晟晟后,就带她去市立医院做了配型检验,我们去找他那天还没出结果,所以他大概是怕那家不要孩子后晟晟毫无价值他还是得丢掉,不如趁机敲诈我们一笔。可等我们带着钱去的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晟晟的肾源完全可用。那么那家自然愿意出高价买下晟晟。”
“这是交叉配合和细胞毒性试验,混合淋巴细胞培养,人体白细胞抗原的血清测定,这些都是匹配的……”
陈萍萍不懂这些是什么,她唯一明白的是,原来丈夫魏宏信是真的要卖掉女儿的器官……一个孩子拿掉两个肾,还能活吗?
他用三十五万,卖的是女儿的命。
路翰飞接过资料看了看,那个孩子是先天尿道瓣膜阻塞,导致尿液经膀胱回流至肾脏,造成肾衰竭,虽然之前做过瓣膜切除手术,但是肾脏仍然有损伤,如果不换肾,也撑不过几年。
无奈如今肾源紧张,找到合适的肾源难过登天。而这家人无意中发现了晟晟的存在,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救自己的孩子。
这种感情可以理解,这种方式却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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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宏信又从拘留所打了电话给陈萍萍,问她是否接到了晟晟,不行他就要找别人去抢了。陈萍萍抓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看的出她难以抑制的怒火,路雅南在一旁拽着她,她才努力克制住情绪,对他说,“嗯,我找到孩子了。”
那头的魏宏信嘿嘿一笑,“那就好,我过几天出来,咱们就能分到钱了。我也不亏待你,两万块给你五千,算你当初生孩子遭罪的补偿。”
陈萍萍咬着牙,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匆匆就挂了电话,“好,等你出来再说。”
“大概他是知道你是不会肯卖器官的,所以就一起说好了瞒着你的。”路翰飞长吁一声,“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懂得珍惜幸福的生物吧……”
如果能够懂得珍惜,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欲望和不满;如果能够懂得珍惜,就不会去做让自己后悔和歉疚的事;如果能够懂得珍惜,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和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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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那天一早,路雅南带着晟晟办理了领养手续。虽说陈萍萍这个生母不会让魏宏信卖晟晟的器官,但是她毕竟能力有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真的没有能力照顾好晟晟,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晟晟留在路家。
陈萍萍没有留在路家吃团圆饭就走了。她说,她得在魏宏信出来前离开这个城市,也许以后她有能力的时候,她会来接走晟晟的,如果晟晟愿意和她走的话。
路雅南给了她一笔钱,陈萍萍推辞了好久,最后迫于无奈抽了一半,她说,自己对不起晟晟,希望孩子长大以后不要恨她。
路雅南倏然想到了自己,她突然想,她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可能有过这样的想法,有过那么一丝觉得对不起她和她的母亲,如果有的话,自己会原谅他吗?路雅南不知道,只觉得心头说不上来的空荡和失落。
晟晟并不知道她的母亲离自己而去,在她懵懂的记忆里,她好像觉得路雅南才是她的妈妈,陈萍萍走的时候,她既没哭也没闹,在她天真的笑容里,陈萍萍哭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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