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是入府一年多后,当时谢少文已面带愠色,后来此事被姚锦玉知道,竟是拐弯抹角地将此事捅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便以妾室乱家之罪罚她跪了三日的祠堂。
那次之后她便再未多言一句,也就是在跪祠堂时,她开始反思,开始一点点怀疑姚锦玉和吴氏,之后经过多次试探,印证之下的丑陋真相令她彻底寒了心……
想着这些锦瑟冷笑一声,眯了眯眼,只道:“不识好歹的蠢妇!”
见锦瑟站在台阶上,一身清冷,神情坦然,仿似一点都未被这府中混乱的情景影响,姚锦玉心中的恨如浪翻腾,她拔下头上簪子便往锦瑟身前冲,可身后的一队禁军已赶到,当前的男人怒喝一声。
“成何体统,拉下去!”
“是,卫尉大人。”当即便有兵勇应了一声,冲上来两人压了姚锦玉的双肩便把人往外拖。
姚锦玉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登时便嘶喊着挣扎了起来。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是一品诰命,是武安侯夫人,你们这些臭男人胆敢碰我,放开我!”
“姚锦瑟你这个祸水!祸水!”
……
姚锦玉歇斯底里的声音一点点远去,锦瑟沉静的黑眸闪了闪,这才瞧向方才发号施令的将领,她福了福身,道:“可否容贱妾收拾妆容再随大人离去?”
禁卫军的统领骁骑都尉杨松之正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杨建的嫡长子,而这位卫尉大人姓张,却也是依托在镇国公门下,故而锦瑟送信给镇国公杨建一事,这张大人却是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
谢少文只锦瑟一个小妾,当年锦瑟被抬进武安侯府也着实轰动一时,加之又有方才姚锦玉的话,故而张大人已知道了锦瑟的身份。
他见锦瑟落落大方,不惊不惧,神情坦然而自得,不觉便生了一份好感,又念着锦瑟的功劳,对她这点小小的请求自是愿意满足的,当即便点头,道:“请便。”
锦瑟福了福身,这才扭身进了屋,缓缓合上了房门,也将身后数道目光隔在了外头。
她进了屋便直直向梳妆台前走去,缓缓落座,不再顾念外头嘈杂的声响,执起眉笔来专注地对着菱花镜描画起来。
娘说过,她的眉长的最好,如远山青黛,弟弟也说过,最喜欢姐姐的一双弯眉,笑起来像是两片柳叶,真真好看……
马上便能见到那些她最亲的人了呢,她要已最美的姿态去和他们重逢,去求得他们的原谅,去忏悔她的种种过失。
淡扫峨眉,浅抹胭脂,轻挽高髻,斜插步摇,微抿口脂,倾国容,艳胜花,丽似霞。
锦瑟拿了精致的粉莲花钿细细贴在额心,这才瞧着镜中人笑了起来,耳听外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锦瑟执起妆台上放置的早已斟满了酒水的三足纹云酒杯,冲着那镜中人举杯相邀。
“才比状元,貌动江南……呵呵,姚锦瑟啊姚锦瑟,你真是天下第一蠢女!敬你,愿你死后早得超生,来世再别与人为妾了。”
此时的院外,骁骑都尉杨松之健步进来,高大的身躯甲胄随步伐铮然作响,刚毅的面容在玄色铁甲的映衬下越发英挺俊朗。
张大人听到响声回头,一惊之下忙上前见礼,“都尉。”
杨松之刚刚在院外便察觉了这边情景,见院中极为安静,六七个禁卫军竟是站在院中如恭候着什么人一般,他便心生奇怪,这才入了院子。见张大人行礼,他虚扶一下,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张大人见他过问,忙将方才的事禀告了,便见杨松之一双剑眉微微挑起,又问道:“你方才说,她劝谢少文致仕?”
张大人便道:“正是,那武安侯夫人是这般说的。”
杨松之的目光便沉了沉,她这话是对父亲,还是对时事?不论如何,一个女人能有这般见识,倒也实属难得了……不亏是出自一门双状元的姚府。
“不好!”他想到这里却猛然将眸子一睁急喝一声便向屋中跑,大步上了台阶一掌便撞开了房门冲了进去,入目却猛然顿住了双脚。
屋中,菱花镜前锦瑟正双手撑着梳妆台缓缓站起,听到声音她回过头来,珠玉步摇叮咚作响,盛装花颜,可那双唇之间却涌出大量的鲜血。偏那面容之上,五官之尽,无处不在笑着。
那笑凄婉而绝美,鲜血沿着下巴低落,她的身子也随之缓缓倒下,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飘落……
眼见那身影落地再无声息,杨松之不知为何竟是一阵胸闷,闭了闭眼。
而紧随他冲进屋里的张大人也是惊得张了张嘴,随即叹息一声,“倒是个刚烈的,只可惜所嫁非人。”
却于此时,有小兵过来禀道:“……外头有一个婆子带着个姑娘滋扰冲撞,说她们原是这府中锦姨娘的奴婢,非要冲进来寻人,闹得府门处百姓们议论纷纷,将军您看是不是强行赶走?”
杨松之闻言这才迈步出了屋子,却是吩咐道:“将人带进来,把这尸首予她们,给些银两让她们置办口薄棺好生安葬了吧。”
他那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张大人说的,张大人却是愣住半响才反应过来地忙应了声是,目光追随着杨松之离去的高大身影却是带着些许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