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奉天一百三十七年,镇国大将军虞倾枭战死北疆。年仅二十又一,死后葬于襄城。圣上感念虞倾枭忠勇,追封其为镇国王,举国哀痛。
鼻尖是极淡的药香,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声。似乎是在一张很硬的床上,一点都不舒服。
伴随着意识的清醒,四肢是被碾过一样的剧痛。
她听那猫叫一样的哭声,心里烦躁的不行。嗓子是哑的,烧的直痛:“哭什么哭,本将军还没死!”
不对!
虞倾枭几乎是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虽然还是干哑粗粝,却能轻易听出本音的温柔清雅。
这分明是个十几岁的姑娘的声音,没有边关风沙磨砺出的狠厉和粗糙。
这不是她的声音!
她瞬间睁开眼睛,眼前是刺目的白光。等到能看清东西了,她才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
不过这床榻的雕花虽然完整,木料却太旧了。不仅是老旧,连衾被都破了边角。
虞倾枭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双手看去,虽然十指都沾了灰,却还是纤细娇嫩的。
这也不是她的手,那双布满死茧和疤痕的,比男人还要有力的手。
“小姐,您终于醒了!”
虞倾枭艰难的侧过脸,这才发现榻边跪着一个鹅黄杏脸的小姑娘,看起来是婢女打扮。
破碎的记忆涌入脑中,她忍不住开口:“杏落?”
那小姑娘见她真的清醒了过来,破涕为笑道:“小姐,奴婢还以为您这次撑不过去了。”
她的喜悦在顷刻后化作忧愁,眼看着又要落泪,“可是三小姐不会放过您的,怎么办啊。”
虞倾枭强撑着坐了起来,就着杏落的手喝了些茶。那茶叶也不新鲜,透露着一股馊味。
“今夕何年,我是何人?”
“什么?”杏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拿着杯子的手一顿,“小姐就是小姐啊。”
虞倾枭素来直来直往惯了,此刻也不得不耐下性子:“我是说,我叫什么名字。”
杏落看着她,眼泪又下来了:“小姐,您是不是失忆了啊!昨日三小姐把您推到太华池里,不会把脑子淹坏了吧!”
虞倾枭沙场征战多年,向来厌恶旁人哭哭啼啼,何况她就是被这个姑娘的哭声烦醒了。
此刻身体上的疼痛对她来说并不难忍,于是直接起身与杏落平视道:“你就当我失忆了,快说。”
杏落愣愣的看着她,似乎被吓到了,半晌才点点头道:“而今是天乾一百三十一年,小姐是骁骑侯府的四小姐,虞清宵。”
天乾……与奉天相隔千里的蜀中国家。
虞倾枭想起了最后那场让她丧命的北疆之战,原本大军已经回营,不想一场雪崩来的始料不及。
她原本能逃脱,可兵荒马乱之中乱箭袭来,根本来不及闪避。
万箭穿心,大雪倾覆而下。
也就是说,现在是自己刚死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重生在天乾。
不过对于虞倾枭这种刀尖舔血的人来说,无论如何,没死就好。
她仔细回想着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却被一道蛮横的声音打断。
“四小姐,三小姐请你去一趟华镜楼!”那声音极其尖锐,带着幸灾乐祸的讥讽与不屑。
虞枭冷眼看去,发现一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正站在门口,虽然穿的华丽,却并没有什么气度。
身旁的杏落瑟缩的颤抖起来,但她还是站在了虞倾枭身前:“夏嬷嬷,小姐刚刚才醒,现在还很虚弱,可不可以……”
杏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嬷嬷粗暴的推倒在地。
她死死的拽住虞倾枭的手腕:“四小姐金贵,可我们三小姐更金贵!”
“放肆!”虞清枭眼神一凛,直接将手腕强扭过来,一时间爆发出的力量让夏嬷嬷一个踉跄。
她看了一眼被推倒在地上的杏落,扬起手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拉扯本将军的衣裳!”
虽然此刻她已经不再是镇国大将军虞倾枭,而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四小姐虞清宵。
可身为将军的本能和血性却在纤细的身体里爆发,滔天的怒意让夏嬷嬷直接吓白了脸。
她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你!你是谁!”
杏落也傻了眼,虽然她能感觉到自家小姐和原来不一样了。可她从没想过,以前懦弱到只会挨打的小姐竟然还敢反抗,还自称将军……
虞倾枭冷着眼往前走了两步,明明只有一个人,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半蹲在夏嬷嬷面前,伸出一只手,若有若无的掐住她的脖子:“我差点被你们害死,当然要从地狱回来索命啊。”
夏嬷嬷虽然个头大,可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听她这么一说,竟然直接吓破了胆。鬼叫一声,连滚带爬的逃命去了。
杏落看着一向趾高气昂的夏嬷嬷像一只落水狗一样狼狈,不由得再次看向自家小姐。
还是瘦弱的,可完全不一样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虞倾枭伸出手将她拉起来:“别哭了,以后不会再让你被别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