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座上宗政惠,脊背在一瞬间僵直。
他怎么回来了?
他怎么可能现在就回来了?
他不是应该陪着那女人去了昭阳城了吗?
听说他调兵救了那女人,这还不罢手,还要来公然为她撑腰吗?
宗政惠的手指,紧紧扣在宝座上,琉璃黄金护甲抵在黄金把手上,将金面压出一点浅浅的印子,面上却慢慢浮现一个冷漠骄傲的笑。
“哀家忽然觉得,”她道,“咱们这南齐皇宫的宫禁,实在太随意了,哀家很担心,不知道哪天就会被突然冒出来的谁给杀了,那可怎么办?”
没人敢接话,还是那立于门口的人影,微微躬身,笑道:“太后玩笑了,微臣的出入宫禁之权,还是当初您赐予的呢,微臣自己心中也一直惶恐,既然如此,便请太后将此令收回吧。”
宗政惠偏头看着容楚,也在笑,“给你了就是你的,何必恶巴巴再拿回去?说到底我这南齐皇宫,对你这出入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的容家少帅,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国公你就不必再客气了。”
“容家少帅现在连自家家门都爬不进去,只怕要令太后失望了。”容楚笑吟吟扶着腰,一步三摇地进来,慢吞吞地躬身,“微臣容楚,参见……”
“起来吧。”宗政惠不等他躬下身,便挥了挥手。
容楚倒是规规矩矩施了礼,扶着他那想痛就痛想不痛就不痛的腰,微笑站到一边。
宗政惠等他开口,他却不开口,宗政惠自然巴不得他不开口,好把这证明的事儿扯过去,然而想来想去,他不开口,她却没法不开口——她前几天曾经宣召过容楚,要他为调遣天纪军一事做解释,容楚接旨后表示立即要赶往丽京,赶来赶去总也不到,结果在最不需要他到的时候到了。
马上她必得问到这调军之事,容楚自然会扯到当日西番军中之事,到头来她一定会被他给绕进去。
宗政惠心中暗恨,她都开始怀疑自己身边有容楚的人了,怎么每次都这么巧?
她正思索着,是不是先装傻,把事情扯过去再说,此刻众臣都不赞成她,再加上一个地位超卓的容楚,她一定更居下风。
她还没开口,容楚已经笑道:“太后,微臣急急赶进京,想要在您驾前证明自己,今日正好三公中书令及各部司堂都在,也好给微臣做个见证。”
宗政惠微微一怔——他说的证明,是要证明他自己无辜?不是给太史阑证明?
难道刚才他其实没听见那句话,所谓的“我来证明”,是说他自己来证明调兵另有隐情?
他不是给那贱人撑腰来着?
宗政惠忽觉得心中喜悦砰然一炸,刹那间刚才还阴霾沉沉的殿堂都似亮了亮,重锦华堂,红毡翠羽,此刻都恢复了原有的光彩,灼灼地艳丽在视野里。
连带刚才面目可憎的众臣们,看起来也个个英俊可亲,而对面的容楚,则更是如珠如玉,珍贵得让她想扑在他怀里,好好嗅嗅他的香气。
她目光落在容楚微微有点风尘色的衣襟上,又注意到他眉宇间的倦色,忽然有点恼恨自己,那么急催他进京做什么?
再转念一想,他那么急进京,是不是也因为怕她生气?
“国公。”宗政惠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带笑,“虽然你在给朝廷的奏折上说明了原因,哀家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这事,不过也不必急,来人,给国公看座。”
众臣眨巴着眼睛,不明白这样神奇的节奏——刚才太后还阴沉着脸,唇枪舌剑来着,怎么一眨眼,就笑得这么温柔可亲了?
容楚躬身:“太后体贴下臣,微臣感愧于心。”把太监送上的椅子,往宗政惠宝座前拉了拉,笑道:“太后,此事另有隐情……”
半个时辰后,跪在那里的几个主事堂官双手撑地发抖——这时候容楚刚刚说到纪连城经常背后骂他,大肆宣扬他容楚是个渣,曾无数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要践踏他容楚,公开挑战他,势必要将南齐第一青年名将称号夺回,又如何屡次挑衅,而他容楚如何忍辱负重巴拉巴拉……
小半个时辰后,章凝开始打呵欠——这时候容楚说到纪连城冤屈常大贵,借机对天纪军进行清洗,常大贵如何委屈,哭诉到他面前,他原本无意和纪连城做对,但不忿他如此苛待部下,不得不先保护老将巴拉巴拉……
大半个时辰后,中书令开始打瞌睡——这时候容楚八卦到纪连城的眉心痣,说那是纪连城故意为之,此痣对应龙气,纪连城有不轨之心巴拉巴拉……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开始暗暗揉腰——这时候容楚说到纪连城的暗杀队横行北严,在关键时刻放走西番主帅,其间一定别有用心巴拉巴拉……
他在巴拉巴拉,所有人都在肚子里暗骂。
原来你老人家是和纪连城赌气,有意要给他个没脸,才闹了这一出空手套白狼,然后误打误撞,驱逐了西番。
话说回来,这个理由,倒也确实可信,在座诸臣都知道纪连城的心结,也多次听说过纪连城关于那个“到底谁才是南齐第一青年名将”的宣言,想着容楚也年轻气盛,大概终于隐忍不住了,借着这个机会,给纪连城一个教训,顺手显摆一下自己宝刀未老,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