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着陈家的血,谁又敢对他有一丝不敬?
可他之所以能在陈家登堂入室,是因为他还算足够能干,并且他已经娶了苏家的大小姐,苏陈两家联姻,再光明正大不过。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答应下来的,以外人对他的印象,他一定对这个机会求之不得。
墨远宁这样汲汲于功利,连上门女婿都做了这么多年,如此忍辱负重只求发达的一个人,怎么会拒绝这等送上门来的好事呢?
陈朔愿意认他这个儿子,不过是因为他现在有足够的能力,能带给陈氏不少好处。
他也理所应当地要顺水推舟,因为认祖归宗,对他本身而言也将会有数不尽的好处:地位、名分、还有切切实实的财产和利益。
但他不知为何,只是觉得疲惫。
陈朔看着他无声地笑了一阵,而后他抬起头,唇边还带着未尽的一点笑意,轻声说:“能让我考虑一下吗?陈先生。”
陈朔觉得他说的已经够多,但凡聪明一点的,也不会再试图和他作对,会乖顺地听他的话。
就算一时失手,老虎也还总是老虎,墨远宁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他遗留在外面的小老虎——总归是他的儿子,才可以这么厉害。
一辈子只败在儿子手下,也不是什么太丢人的事。
心里这样想着,陈朔走之前,甚至还笑眯眯地准备去拍墨远宁的肩,结果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一张他看了觉得很有些不妥的苍白面容上,神情冷淡。
儿子在外久了,总归是要生疏的,以后慢慢亲热起来就是。
陈朔也不介意,还是笑眯眯地打开办公室的门出去,心里还在琢磨:苏家那丫头当真有眼无珠,嫁了小宁后竟然还见异思迁,顾家那小子又有哪点比得上我家小宁?还有那群下人是怎么做事的?把主人的身体搞成这样子,这要是在陈家,早就集体炒了鱿鱼。
送走了陈氏的人,方宏特地去墨远宁办公室看他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就算墨远宁道行也不浅,对上陈朔那种修炼千年的老狐狸,还是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结果他进了门,就看到墨远宁站在宽大的落地玻璃前,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在方宏的印象中,墨远宁在人前从来礼仪俱全,一丝不苟,现在他却将上衣脱了,仅穿着里面的衬衣和马甲,一只手更是插在西裤的口袋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莫名的颓唐和不羁。
这个办公室名义上还是苏季的,所以墨远宁的办公区域,只局限在靠门的那张办公桌处。
不大的桌子上放了一叠叠资料,却都收拾的整齐无比,丝毫不乱。
那不是李秘书的手笔,是墨远宁自己归类整理的。
他在工作上从来严谨尽责,这次弄了这么大的动静对付陈氏,就算方宏这个从旁辅助参与了一点的,也觉得实在累人,更何况是计划的制定和执行者本身?
现在总算是大功初定,可方宏从这个人身上找不到一点喜悦或者激动的情绪。
他就像历时两年,终于完成一项繁重工作的普通上班族,只有一种总算完成了任务的解脱,再没有其他的感触。
既然如此,为什么大费周章去对付陈氏?仅仅是为了一家汽车企业?还是H市名门望族的头一把交椅?
可苏康的一切又都是苏家的,早跟墨远宁没什么关系。
对于这位前上司,方宏纵然佩服,却不能理解。
他试着清清喉咙开口:“墨特助今天要不要提前下班回家休息?”
现在墨远宁脸色这么差,但凡跟他见过面的人都害怕他突然倒下。
更何况方宏知道最近几周来他连续加班,虽然之前他下班后多半也在继续工作,可这几天他都没能按时下班了。
站在窗前的墨远宁这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他笑了下,唇边的弧度还算得上柔和:“没关系,不用管我。”
方宏和他除了工作外没有私交,就算提醒,也只是处于道义,他既然不听,他就笑笑走了。
陈氏的人是上午走的,午饭过后,墨远宁就一直在他的办公室里,方宏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当他下班走的时候,也没见他离开。
墨远宁没再像以前那样,让司机付远送他回去,事实上他让付远不必来接他,而是穿上外套,拎着公文包,下楼后走去地铁站乘坐公共交通。
他刚来H市那些日子,也是这样上下班的,每天穿梭在人流中,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庸庸碌碌,为了生存奔忙。
那段日子其实不短,大概有一年,他差点都忘记了自己以往的一切,甚至不再记得开枪时那瞬间的感受。
一年的时间,对于他这样的顶级杀手来说,已经足够穿梭在全球,完成多到数不清的任务,为本就辉煌的履历再添上一些更加传奇的色彩。
但一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初入商界的上班族来说,也不过就是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面前机械变动的数字,还有几次晋升——据说他的晋升已经快到可以引起全公司关注的地步,在他看来,也只是无甚改变的贫乏生活罢了。
他那时还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在这座城市中逗留五年。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