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明姑被拖出院子,夜璃歌的目光环视一圈,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名宫女淡淡挑起唇角,略显得意。
“都退下吧。”
“奴婢/奴才遵旨。”
众宫侍这才敢起身,鱼贯退去。
“想不到,这大清早的,便出了这样的事,惊扰你的好梦。”傅沧泓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略带歉意地道。
夜璃歌摇头:“这些内廷琐事,我自会处理,你无须忧虑,且用了早膳,上朝去吧。”
却说曹仁已然折了回来,亲自捧过食盒,揭开盖子,将里面的点心、香粥、精致小菜一一取出,整整齐齐地搁在石桌上,傅沧泓正要举筷食用,却被夜璃歌一把摁住:“慢。”
“嗯?”傅沧泓转头看她。
夜璃歌自己拿了另一双筷子,从每碟里都挟起一筷来,先尝了尝,方点头道:“可以了。”
“璃歌,你这也——”傅沧泓眸中浮起丝痛色——纵然有什么危险,也该他试才是。
“我百毒不侵。”夜璃歌只说了五个字,便把傅沧泓腹中的疑虑给压了下去,他慢慢吃着菜,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膳罢,曹仁撤去盘盏,夜璃歌因道:“沧泓,你快去吧,别让百官们等急了。”
“嗯。”傅沧泓起身,在曹仁的服侍下,朝龙极殿而去,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穿过甬道后,停了下来。
“皇上?”
“你去,着几个得力的内侍好好儿盯着,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
“是。”
……
夜里。
宿房里一片寂静。
红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就是昨夜因心生嫉妒,想要整治明姑的宫女之一。
今日,明姑果然受到惩治,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异常地慌乱。
终于,她忍不住,悄悄下了地,走到另一名宫女的床边,用胳膊肘撞撞她:“喜珠,喜珠。”
喜珠睡得正香,冷不防听见有人叫她,很不耐烦地道:“谁啊,半夜三更瞎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喜珠,我是红蕊。”红蕊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你说,昨天夜里咱们做下的事——”
“嘘——”喜珠这下算是彻底醒了,一把紧紧捂住红蕊的嘴,拿眼使劲瞪她,“你做死啊?”
“可是……”红蕊把嗓音压得极低,“我这心里慌得很,你说娘娘,她那么精明一个人……”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咱们俩打死不承认,谁都没有办法。”
红蕊沉默了。
仔细一想,可不是这样?
这宫里头,有谁会知道,事情是她们做的?再则,她们平时跟明姑,也并无交恶。
“去睡吧。”喜珠轻轻推了红蕊一把。
不得不说,喜珠的话让红蕊的心平复下来,于是,她回到床边,往枕上一靠,片刻功夫便呼呼地睡去,倒是喜珠自己,却被红蕊的话搅乱了心神——其实,喜珠之所以和红蕊一起“谋害”明姑,自然有她的盘算——从前姣杏儿在时,她跟姣杏儿是走得最近的,也曾得过夜璃歌几回赏赐,因此她心下忖度着,若姣杏儿去了,升任总管的自该是她,不然,也得一个掌事的职位,哪晓得明姑升任总管后,对昔日的姐妹却并无半分提携之意,反而有意远离,她的“居高临下”,确实引起了众宫女们的不满,所以今日院中之事,并无半个人,为明姑说话。
只是——
喜珠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很不踏实,尤其是当夜璃歌的目光,扫过她脸庞的那一刻,她居然有种通体发寒的感觉。
这位皇后娘娘,平日里是不怎么打理事务的,从前的宫务,也多半是姣杏儿在操持,姣杏儿能干,且极会拉拢人心,所以宫女中很是平静——大家都知道,要想指望凭借相貌,飞上枝头做凤凰,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安安心心地领着每月五两银子的俸禄,准备将来出宫嫁人。
但喜珠不这么想。
民间的清苦生活,她从小已经过惯,所以,她也期盼着,自己至少可以像姣杏儿那样出人头地,将来被皇后赐婚,那是多大的风光荣耀?就算进入夫家之后,也断断没有人敢瞧不起。
按说,这丫头的盘算也不错,若她踏实勤进,没准儿还真能得到夜璃歌的赏识,只是,只是她对明珠,确实心怀不忿,故此把脑子动到了旁路上。
喜珠自己当然不会觉得那是什么错,在她看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姣杏儿,也未必事事干净,经常是抢其他宫女在夜璃歌面前的风头,才让自己的位置稳若泰山。
喜珠这样想着,一颗心缓缓沉淀,慢慢合上双眼。
清晨,一阵密集的鼓点将宫女们从梦中惊醒,宫女们不知发生了何事,胡乱穿上衣服,匆匆跑出,却见石阶之上,夜璃歌一身凤袍,端然而坐。
“参见娘娘,参见娘娘。”宫女们赶紧乱七八糟跪了一地,冲着夜璃歌连连叩头。
“因明姑失职,从今日起,由本宫监督你们,完成宫内各项事务,张俊,且将本宫拟好的条呈,分发给她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