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思如何,现在是谁也猜不准了。皇长子生母的命给保住了,又是个男丁,让孙贵妃收养的心思说不定是早已淡去。虽说和皇后感情不好,但要说起来,满宫里也就她有资格照看皇长子了。为此和皇后和解……以前皇帝肯定不会答应,现在却不好说。反正皇后也不能生了,不正是养育皇长子的最好人选吗?
“留意一下宫里的动静。”她没有下结论,只是吩咐着孙嬷嬷。
几个嬷嬷自然是心领神会,自去做事。徐循这里深居简出,只顾着带点点,自己却是并不肯出门一步。
这天还好,也许各宫都和徐循一样莫名其妙,众人倒是都持了观望的态度,可等皇帝在接下来几日接二连三地去了坤宁宫以后,以风向标赵昭容为首,一干跑长宁宫的低等妃嫔,又一窝蜂去给皇后请安,连大小请安的日子都顾不得了,生怕迟了一天,就得罪了皇后似的。
徐循很是无语,也不像是身边几个嬷嬷那么乐观——皇帝已经很久都没去给太后请安了,她还是满了解皇帝的,他对母亲的敬重和亲近之心从来不弱,此时若是回心转意,只怕第一个就该去清宁宫和母亲修复一下关系。
果然,这些凑热闹的妃嫔们,皇后还是一个也没有见,虽然皇帝还是定期去坤宁宫探访,但平日里,皇后却是闭门谢客不说,连自己宫里的宫女都看得紧紧的,丝毫也不肯放出门去。坤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是成了不解之谜。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底,皇长子的满月礼近在眼前,诸臣请立太子的奏章已经上到第三遍了,皇帝却仍还没有批复。君主态度的暧昧,未免使臣下有了几分疑惑,这第四遍奏章,目前还没人往上递。朝中京里的j□j势,仿佛也是陷入了重重的迷雾之中。
也就是在这样的气氛里,这天早上起来,徐循的永安宫,第三次接待了大宫女藕荷。
她还是带着礼单来的,这一次,这本礼单厚得和一本书一样,藕荷跪在地上,给徐循请了安,“禀庄妃娘娘,我们娘娘请给您带句话……”
她的语调平静而伤感,“娘娘说,这一次,她是终于看明白了——可,却也是再来不及、追不回……欠您的情,这辈子也还不清,只还厚颜求您一件事——日后,还请庄妃娘娘多照应照应皇长女,能留给她的东西,也只有这些了……”
徐循望着这本厚厚的红单子,不知如何,忽然想到了刚入宫时太孙妃给她念嫁妆单子的情景,此时此刻,回首前尘,心中岂无感慨?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娘娘何须如此客气?事已如此,也正好安心休养……皇长女的事,我若还有一丝力气,必定尽力照拂。”
藕荷俯□,重重地给徐循磕了几个头,到底还是忍不住露了一丝哭音。“如此,便多谢娘娘恩德……”
也就在同样的时刻,太后缓缓放下了茶盏,神色复杂地看了皇帝一眼。
“要废后,可以。”她爽快地说。
皇帝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喜,才要说话时,太后又竖起了一根手指。
“但——玉牒上,大哥儿的母亲,得记他生母的名字。”
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情景,老人家已是胸有成竹,这一番话,说得十分顺畅,一点思考的痕迹都没有。——却也并没让皇帝感到诧异。
知子莫若母,母亲对他的了解有多深,皇帝心中也不是没数。再说,只怕坤宁宫那里,也是早都给清宁宫送过消息了。
正因为清宁宫那里一直都没有音信,皇帝今日才会主动上门拜访,知母莫若子,对母亲的性子,皇帝难道就不了解了?长宁宫和清宁宫的冲突又不是什么秘密,稍一询问哪还有不知道的?还要算上之前几个月的闷气……太后会把这口气咽下肚子里,那才怪了。
“成。”他稍一思量,也觉得此事合情合理,便顺畅地答应了下来,还主动买一送一。“儿子意思,给那罗氏一个嫔位,娘意下如何?”
“玉牒的事,说定了?”太后没搭理这个话茬,而是又问了一句。
“自是依母后意思去办。”皇帝有丝诧异,却仍是应了。
“这罗氏呢,好歹诞育了皇嗣……怎么你也封个妃吧。”太后这才提起了皇帝的话题,略带讽刺地一笑,却也没有多纠缠此事。“是妃是嫔无关紧要,给个名分那就行了。”
她又沉思了片刻,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续道,“我知道你废后的意思,是不愿让胡氏来教养太子……这事,你顾虑得也有理,胡氏那身子,是禁不起这般劳累。”
“娘说得是。”皇帝欠了欠身子。“胡氏现在只宜静养,不适合再有什么操劳之处了。”
太后点了点头,“后位不宜虚悬太久,尤其罗氏这个情况,也不适合教养太子。你说是不是?”
一步一步,都是冲着他想要的方向走,皇帝此时反而有点不安了,他略带保守,“娘言之成理,罗氏的确不是带孩子最好的人选。”
“嗯。”太后也很满意,“依你之见,该立谁为后呢?”
“这……”皇帝头皮有点发炸了,他硬着头皮道,“孙氏自孩儿还是太孙时起——”
“孙氏虽说曾被列入考虑,”太后却是不假思索地打断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