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循便住口不言,并不多说什么。太后沉默了一番,方道,“过了满月,就要写玉牒了!”
这玉牒到底怎么写,就得看这个月内几方势力该如何斗争角逐。徐循点头道,“如今后宫空虚无人,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都不能主事……究竟如何措办,当然应该由您和大哥一道做主。”
话说到这,徐循的参赞功能基本已经是发挥完作用了。到底采取哪一条策略,就得看太后自己的决定。就徐循自己看来,皇后出的下策,太后估计是不会采用的了。她支持的本来就不是皇后本人,而是后宫的秩序和正统,真你要说打感情分的话,孙贵妃还未必会输给皇后呢,下策得利者只有皇后,损害的却是皇帝和贵妃的利益,虽然看似是退了一步,但根本就是没能抓住问题的关键。
而上策、中策,太后又会怎么选呢?徐循还真是猜不出来。有可能太后的底线是中策,讨价还价用的是上策。也有可能太后被皇帝一通说也就改了主意——反正,在这件事上,太后和她都是一样的,要袖手旁观可以,要下场掺和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全凭心意吧。
徐循自认已经是尽过自己的心意了,见太后点头沉吟,便欲起身告辞。太后瞅了她一眼,却又是摆了摆手,把她给留下了。
“不论最后在玉牒上写了是谁的名字,”太后显得是满脸的心思,“这养还罢了,教导的职责,难道真要交给她那三个娘?”
胡皇后和孙贵妃,不论如何都是经过完善教育的,文化水平高,为人处事也比较有水平,起码不是那种上不得大台盘的寒酸性子,但问题是,现在孙贵妃在太后心里根本是没有形象可言了,完全就是个奸妃。胡皇后,表现让她也失望不说,又体弱,谁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听太后意思,这两个人都不能胜任太子的母亲一职,而太子生母,一个喂鸟的小宫女,想也知道素质如何。徐循虽然对她了解不多,但从太后的语气看来,她也不觉得她能承担得起教育太子的责任。
而在这几个媳妇里,现在最能给她分忧的也就只有徐循了。会问徐循这么一句,十分正常。不过徐循从来也没想过此事,被问得就是一怔,过了一会,才谨慎道,“这……太子大概几岁就要开蒙了吧,出阁读书以后,自有大学士们教诲——”
太后嗤之以鼻,“大学士?大学士能教他学识就不错了。你可别被那些自我鼓吹的傻话给骗了,读书人里十个有九个,自己心眼都是歪的。现在的内阁里,也就只有杨溥一人算是君子,再勉强算上半个杨士奇吧。其余几个人……呵呵。”
徐循又道,“那也还有大哥呢,言传身教——”
“父母父母,大郎就是做得再好,也得有个母亲和他配合。”太后锐利地看了徐循一眼,好像在说:你还在和我绕弯弯呢?
问题就是,这三人看来的确都不是很适合教导太子,从品德上来说勉强最合适的皇后,现在整个人不稳定到这份上,徐循也不敢给她在这事上做推荐了。她思来想去,索性一咬牙道,“娘娘若是担心此点,不如亲自为皇长子挑选养娘。您也知道这宫里的规矩,孩子竟是随着养娘还更多些。跟着母亲的时间,终究是有限的。”
此话也并不假,按照典籍里的规矩,皇子一般四五岁就分出去自己住了,此前此后,漫漫长夜里和他睡在一起的人,那也是他的养娘,而不会是名分上又或者亲生的母亲。徐循想了一下,又添了一句,“还有皇长子的大伴,也当小心挑选。若是如此,不论谁来抚养,皇长子的品德应当都是确保无疑的。”
她到底还是不愿吐口,在三个娘里挑上一个。
太后点了点头,突然语出惊人,“你说,若是让你来养,如何呢?”
“万岁爷爷哎,”马十有几分心疼地抱怨了起来——他跪在皇帝脚边,伺候万岁爷脱靴呢。“您这跪得,膝盖都给磨破了,也不和奴婢们说一声……”
“哦——”皇帝掀起袍摆,这才瞧见自己膝盖上两块醒目的乌青:这几天内,他跪下祭祀祖宗的次数实在是有点多。多到今儿下午微服出宫,去城内香火颇盛的悯忠寺还愿拜佛上香时,居然把宝贵的膝盖给磨破了。不过因为当时跪得腿麻的关系,自己居然是没能感觉得到。
“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惊一乍地做什么。”他笑骂了一句,“你个没出息的奴婢秧子,让上内书堂都不上,也就配一辈子给爷脱靴了。”
马十为人虽然伶俐,服侍皇帝极为尽心,但文墨之事上却实在是狗屁不通,前一阵子宫内兴办了内书堂,延请大学士入内授徒上课,教导宦官们读书写字。马十屁颠屁颠地去进修了一阵子,便因为实在跟不上功课,灰溜溜地又回来了。皇帝可没少拿这事来笑话他。
“能给爷爷脱一辈子靴,那是奴婢的福分。”马十当然也不会生气,腆着脸和皇帝逗闷子。“万岁爷就是踹我几脚,那也都是给下辈子积德的‘龙踹’。”
“说什么呢你。”皇帝被他给逗笑了,伸出脚虚虚地踹了一下,“快给朕换了衣服,进宫去看宝贝儿子去。大半天没见了,还怪想的。”
这孩子出生到现在刚满七天,每天皇帝都必须亲自看上一眼才能安心,下午刚出去回来,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