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诧异了一下,点点头:“是这样。”又问:“平时大少爷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香萼道:“若是去店里,这会儿便回来了。只是……”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少爷被老爷叫去房里训话了。”
素弦“哦”了一声:“你先下去吧。”想来他们霍家家规严格,老爷时常有大道理要训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香萼却站着没走,支支吾吾道:“二姨娘……大少爷昨天睡书房,怕是又要挨老爷责罚了。”
素弦觉得奇怪:“老爷是怎么知道的?”
香萼道:“二姨娘还不知道,新婚之夜,自然有喜娘盯着的。”
那他也是明了的了?明明知道要受责罚,可他还是去书房睡了。
她这样想着,还是坐到梳妆台前,习惯性地拿起牛角篦子,头发短了不少,梳起来也容易,便这样一下一下,静静地梳着。
香萼却不肯挪步,踌躇了半晌,小声嗫喏道:“二姨娘,大少爷前一阵的伤……还没大好……”
素弦放下篦子,望着镜中那个梳着细长麻花辫儿、秀气小脸上还透着些许稚嫩的姑娘,面上突然泛起一丝浅笑:“你很关心大少爷么。”
香萼涨红了脸,忙解释道:“二姨娘误会了,只是大少爷他实在是个好人,香萼只是担心大少爷的身子……”
素弦回过头,温和一笑:“你也误会了,我指的不是那层意思。你们整个霍府的下人,嘴上不说,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都知道我是怎么嫁给大少爷当妾的,不是么?”
香萼忙道:“二姨娘不必担心,太太都交代我们了,叫我们像待大少奶奶那样悉心伺候您呢。”
素弦也明白跟她说不了体己话,便道:“老爷决定的事,我也管不了。我累了,先休息了。”
她听见门被轻轻带上,看看时间还早,又闲得无事可做,便出了门,沿着红漆回廊走到东头的一间大屋,便是他的书房。门没上锁,屋内的装潢摆设与一般书房无异,她仔细观察着每个角落,发现墙上挂的都是些字幅,果真没有一幅挂画。她走到红木大书架前,上面满满当当地摆着各类书籍,古今中外,应有尽有,隔层的木板似乎都被压弯了。她随意浏览了一遍书名,扳下一本硬皮的外国小说翻看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一股冷气袭进屋来,抬头一看,是霍裔凡进来了。
“怎么还不休息?”他道。
她扬起那本书给他看:“我想借这本回去,可以么?”
他微一点头,感到难以言说的怪异,她是他的妻,然后她有礼貌地向他借一本书看?他如何回答好些?看完了再来借?这感觉真是太过压抑、太让人不禁费解了。
她略展笑容,把那本书抱在怀里,从他身边走过去,突然又停下,问:“你……今晚还是在这里睡么?”
沉默了片刻,他道:“今天有些累了……”然后就没有再说下去。
她看着他,“今后永远都睡在这里么?”
他目光沉下去,那是他一贯的阴郁表情。他没有答话,她又道:“我先回去了。”
她正欲开门,他叫了声:“素弦。”
他鼓起勇气对她说道:“对不起,”重复着,“对不起。”
她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阴沉下来,“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怅然地低下头,片刻又道:“只不过,想起今后将要面对的人生,是死水一样的日子,总会有点怕。”
他看向她:“你愿意么,你愿意面对我么?”
“不!”她立刻大声回道,语气里带有无限的恨意,“你休想,这一辈子……一辈子,你都休想碰我!”
她看到那种痛心从他的眼里隐隐流露,仍是怒意不减:“你毁了我,就得甘愿承担后果!至于你爹怎么教训你,那不关我的事。”
他习惯了默默承受,于是沉默着,半晌,她冷着声,又道:“你娘要我去劝裔风回家,你怎么想?”
他自嘲般地一笑,道:“娘让你去,你便去吧。”
她郑重地一点头:“好,这可是你说的!”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她又是一夜无眠,嘴上逞强有什么用?她怎么敢再去见他?他的那种眼神略向她一扫,恐怕自己登时便瘫软了,还能讲出一句完整话来?
第二天上午大丫鬟朱翠来叫,说是太太要她立马到大堂去。到了大堂,老爷和太太都在正位坐着,皆是一脸严肃。素弦给公婆见了礼,见霍裔凡在他爹跟前站着,也就没敢坐下。这时太太发话道:“素弦,你倒是一脸泰然自若,你丈夫一连两日都在书房睡着,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素弦望了一眼裔凡,道:“这是裔凡的事,媳妇不敢多说旁的。”
老爷道:“素弦,你莫要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有爹给你做主。”
太太白了老爷一眼:“你这个老糊涂,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要不是素弦记恨他,赶他出去,你儿子伤还没好,能平白无故睡到那冰凉地方去?”
霍裔凡道:“爹,娘,你们误会了,是我自己要睡到书房去的,与素弦无关。”
太太皱起眉头,指着他骂道:“你这个窝囊废,平时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