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府尹准备结案,宫中早有定夺,近来此事放过吧。我也只是想知道里面实情,怪就怪他不在京都,却是京都外十里的庄园里。”
“也许他早就被人监视了,他的举动都有人传出消息。”
想到监视,庆亲王爷忽然打了个寒噤,脸色十分难看,嗓音沙哑带点沉闷地说道:“府里再重新清查一遍,如有可疑之人,务必拿下。”
“是,王爷。”铁钎先生回道。
武哥儿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些天来,他听到的都是很不好的消息。
祖母说得对,老爹都不敢掺和的事情,自己真不能掺和。
“今天小七给我全身做了个按摩,效果的确不错!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与太医署的太医们不一样,有点意思。”庆亲王笑着对铁钎先生说道。
“你父子俩也十多年没见面,我要不先退下?”铁钎先生眼睛看向王爷问道。
庆亲王爷笑道:“也罢,你一身湿淋淋的换套干净衣服再走。今天我也不打算和你再打上一场。”
武哥儿睁大眼睛看着铁钎先生好奇道:“先生不在府中吗?”
庆亲王爷笑道:“府里容不下他这尊佛,他有自己的去处。”
听王爷笑话他的铁钎先生顿时尴尬立在当场,一时不知是留还是走。
然后他听到王爷又笑道:“今晚就留在这里吧,明天再出城。”
这回轮到武哥儿笑了,“先生要不嫌弃,今天就到我小院歇息,这些年没见到先生还有些话想说的。”
铁钎先生本就不喜言语,听到这话便点了点头,当下没有离开,坐在一旁听他父子俩闲话。
当他听武哥儿说到,在牧云堡学医的时候,他读完了牧云堡中藏书阁近万册医书,不由精神一振,旋即又想到当年自己那样做是不是很过分。
当下有些局促不安说道:“我有一些兄弟,原本经常带伤之人,哥儿可有方法帮他们检查治疗?”
庆亲王爷笑道:“我和你说小七的事,就有这个打算,小七若是得空,可以前去看看。”
武哥儿笑道:“父亲不怕我胡闹治出个好歹来?”
庆亲王爷笑道:“怪不得你祖母骂你‘猴儿’,果真说得不错,都长大了还这么皮!”
武哥儿这么一说,铁钎先生反而心里踏实,觉得这些年哥儿真的变化了许多,再想想当年自己其实可以对他软和些,或许今天请他帮忙就不用这么局促。
这世上,人在有求于人的时候,往往要低下骄傲的头颅来表示自己的诚意。
今晚的谈话很愉快。
从来在众人前面装酷难得一笑的庆亲王从心里喜欢这个小七,尤其他说话的时候,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叫他“父王”,“父亲”二字听起来更舒服,带有家的味道。
接连两天与老爹独处,庆亲王亲和的态度让武哥儿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父亲”二字叫得是越来越顺口,再没有初见时那种拒绝承认的陌生感。
庆亲王自己也有小九九,在他看来小七从小不在自己身边亲情已是淡了几分,若还像对其他孩子那样端着封建家长高高在上的架子,无疑是将这孩子推出王府门外,从此彻底断了父子亲缘。
再有,每次老太妃来信,在信里都会说到武哥儿的成长情况:
比如,今天武哥儿写书了,我看了那话本还不错。比如,武哥儿今天又出去淘气了,气得我罚他在院子里跪。又比如,武哥儿今天给我做检查,说我有血压高,还说哪些食物要少吃。等等……
虽然庆亲王也不懂什么是高血压,诚如老太妃说的那样,这孩子一直在成长,而且他成长所获得的成绩,远远超越家里其他孩子。每次看到信里所说的家常,他与小七的距离就拉进了一分,渐渐地他也像老太妃那样,对这个小七有着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情愫。
所以这两天他不断肯定武哥儿,即便武哥儿并没有在他面前展露他盖世的才华和医术,他还是对他的付出表示了极大的肯定。这对其他孩子来说可谓极为难得的肯定,而武哥儿轻易就获取了。
他没有对小七谈论什么朝政,政局这一类的话题。对小七所说的医学理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虽然他听不明白,但还是很认真地听他滔滔不绝讲述。他还听小七讲到游历中见到青州官员上下腐败的情况,强匪横行,自己几次遇险的事。还说到没银子吃饭了,不得已在酒楼说书赚钱……
这一夜,武哥儿推心置腹和老爹讲述了这些年有趣的事情。对他来说有趣,但庆亲王听在心里还是十分动情。他钦佩母妃的智慧,他欣赏老堡主的眼光,他感谢母妃送给他一个这样好的孩子。
就武哥儿而言,庆亲王这两天无疑最成功地扮演一位合格的父亲,将横亘在父子之间的那道屏风轻易搬开。尤其他能花时间耐心地听自己说话,并表示出极大的兴趣,这对于自己来说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铁钎先生一直坐在旁边听夫子俩叙话,他也听得很动容,甚至都没去换下身上的湿衣服。直到父子俩结束了谈话,他才发现他的体温将身上的衣服烘干。
“你真是个好孩子!”庆亲王用简单的一句话高度概括了武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