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熙熙攘攘,一个挨一个贴着坐,一眼望去,空位所剩无几。
“诸位,这边请,特意给你们留了位置。”
朗云何微微侧头,用扇子挡住半张脸,小声对江月明说:“等入了坐席,你往我身后靠。”
刺客的身份摆在那儿,演技再好,心虚终归是有的,更何况武馆不是茶楼雅间,此为露天席,所有人都坦荡荡坐在席上,江湖人目的不纯,注意力不会放在擂台,想往哪儿看是他们的自由。
江氏医馆的几位身为重点怀疑对象,集中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越多,压力也就越大。
压力一大,保不齐就会露出马脚,比如神色紧张、目光飘忽,承受能力差一点的,可能就直接畏缩离场了,这难道还不叫铁证如山?普通百姓注意力都在擂台上,谁会关心别人的视线。
江月明否决朗云何的提议:“不要,不打自招,好像我心虚似的。”
“就说你坐轿子头晕。”
“我要看比武,自然要提起十二分精神。”
“那我头晕,你借我靠。”
“做梦去吧。”
朗云何的小心思无法实现,一时有些挫败。
他往对面的看台望,在场的江湖人基本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有些人心收不住,目光如狼似虎,比如对面那个一直盯着江月明看的红衣男子,身强体健,尤其脖子粗短,看上去很好拧的样子,朗云何最喜欢屠狼杀虎,兴致上来了,师父师娘都不一定能拦住他。
朗云何:心烦。
张家给他们预留的位置在哪里?
小厮手掌摊开,带领他们路过普通的坐席,将人引向最靠前、最瞩目、最奢华的六张红木雕花座椅。
座椅有靠背、扶手、毛皮软垫,一人一椅,每张椅子之间的距离都摆得刚刚好,别说俩人挤一座,更别说躲在身后,就是稍稍挪偏一点位置,众目睽睽之下,都额外明显。
这下好,对面甚至都不用在人堆里找,刺客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朗云何对小厮微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张老爷。”
小厮大手一挥,说:“朗公子客气,应该的。”
座椅旁边设置了小案几,上面备好了茶水、果盘和精致的点心。
“我们老爷说江氏医馆于他有救命之恩,对我们千叮咛万嘱咐,必须给您几位最好的待遇。”
江横天四处不见张仁崇,问:“张老爷呢?”
小厮十分遗憾地说:“我们老爷的身子您也知道,没那么容易好透,最开始的几场他就不参与了,由我们管家一手操持。”
应梦怜接话说:“医馆这几天关门,若是有需要,直接去家里找我。”
“小的替老爷谢过应大夫了。”小厮对应梦怜行了一礼,又道,“江小姐,您的猫儿需不需要下人替您看管?顺毛、洗澡、修指甲,都可以。”
江月明把听到“洗澡”二字后惊恐瞪眼的猫头摁回怀里,礼貌回绝:“不用劳烦。”
小厮悟了:“不喜欢洗澡,吃的也有,鱼干、羊奶管够。”
乌金尖锐的爪子收起,“喵呜”地蹭着江月明的手,看上去十分向往第二项提议。
竟是个吃货。
江月明松开它,黑猫优雅地跟在小厮身边离去。
众人入座。
江月明抚摸着圆润光滑的红木扶手,扭头望了一眼身后乌泱泱的人群,张家布置的座位还是不够,很多人自带板凳来看戏。
她心道:板凳好啊,就应该入乡随俗,万一闹起事,抡人多方便。
比武尚未开始,周遭喧哗声之大,无人能听清他们近在咫尺的私语。
江月明靠在椅背上,垫子过于厚软,她仿陷进了羊绒堆,她说:“武林大会诸位掌门的待遇不过如此。”
朗云何淡淡说:“非也,有名望的掌门看擂台上的人不顺眼,可以直接叫停,把人赶出去,我看他们不顺眼,应当如何?连条胳膊都不能卸,还说好待遇。”
褚非凡一旁听了心惊道:掌门也不能随意卸人胳膊啊。
江月明丢给朗云何一个橘子:朗掌门,把嘴堵上。
朗云何接住她扔过来的橘子,将皮剥开,白丝清好,一瓣未动,递了回去。
江月明丝毫不客气,接过就吃,还分了几瓣给旁边的褚非凡:“要不要。”
褚非凡疯狂摆手:不敢不敢,要被卸胳膊的。
他拿起一个橘子:“我自己会剥。”
皮刚刚剥完,江风清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对他疯狂示意,眼睛说:放我嘴里,啊——
褚非凡:“……”祖宗欸。
江横天对大家目前的状态非常满意:“好,非常自然,不做作。”
就凭对面那些小鱼小虾,还想找他们的破绽,呵,做梦。
江横天殷勤道:“夫人,你要不要吃橘子。”
应梦怜反问他:“你有没有看见段沧海?”
江横天扫了一圈坐席:“没有,想必还没到。”
应梦怜略微松了口气:“没到就好。”
马车放慢,一队人在城门口停下。
透过掀起的车帘,段沧海半醉半醒,他看到左侧巨石之上的七个大字:晓春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