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的瞳色靠药物遮掩,摆脱了人尽皆知的特征。
十里不知江月明真实姓名,以后,“照夜胡娘”四个字是断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出口的。
“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
“我姓江,江月明。你呢?”
“我原名叫褚非凡,十里是师父取的。”
早去的爹娘盼望他将来能成大材,师父下山,走了十里地寻到他这个天资不凡的徒儿,自此,十五年的寒暑在山中一晃而过。
褚非凡下山后,用十里的名字入了暗影阁。
暗影阁的人活在面具之下,对外貌并不在意,是美是丑全凭他人想象,可一旦跻身凡尘,非凡二字落在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上,并不搭衬。
名扬天下的大侠总有些异于常人的特质,十里首先在外貌上输给了招蜂引蝶的少年英雄,心性又浮躁,武功再好,他没有当大侠的宿命。
江月明是典型的看人先看脸,褚非凡这张脸缺乏辨识度,丢在人群中眨眼便消失。
不合她意。
晓春人都说江氏医馆是神仙医馆,神仙医馆的学徒不能是彻头彻尾的“凡人”,脸蛋不上道,起码气质要拿捏住。
江月明仔细从褚非凡的脸上看出端倪,精准把控细节,“胡茬要刮,眉毛得修,眉宇间戾气太重,像是欠了外债,嘴角不能绷直,笑一个我看,噫,还是耷着吧,耷着显气势……”
褚非凡被江月明指指点点,改造半日,终于能见人了。
他换了一身简单的黑色常服,下踩长靴,身量高直,模样算不得俊俏,但总好过之前的粗糙。
褚非凡提胳膊抬腿,新衣束缚得他胸口闷,也许是绷到了未痊愈的伤口,让他很不自在:“必须如此吗?”
江月明丢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小铜镜,“你说呢,每天照十遍,头发丝儿都不许乱。”
整理仪容是江月明平生一大乐趣,然而身为暗影阁刺客,免不了被传闻描述得近乎妖邪,容貌亦然。
江湖传言,照夜胡娘生得一副蛇蝎面容,脂粉是骨磨的,蔻丹是血染的。
可她绝对没有拿人尸骨做妆容的怪癖,刺客的任务目标通常只有一个而已,都是小心谨慎后做出的了结,所到之处也不会血流成河。
江月明辟谣不成,成为了世人口中碎骨染血的妖孽魔头。
现在,她揭下了覆面的伪装,总算能和寻常女子一样装扮。
扮人扮己,颇有趣味。
人靠衣装,江姑娘绕着褚非凡转了一圈,感叹:“比不过朗云何,勉勉强强,总算能看了。”
褚非凡不满意了:“肤浅,有什么好比的,不过一张皮囊。”
江月明说她就喜欢好看的皮囊,姑娘家都喜欢。
“人海茫茫,别指望他们深入了解你的内心,一眼望过去气质出尘就已经赢了一半。”
褚非凡不敢苟同,但他打不过姑娘家,加上寄人篱下,只好妥协。
妥协之后,他开始询问当下状况。
“江月明,你和我说说,之前那个男子是?”
“他叫朗云何。”
“他也是咱们暗影阁的人?”褚非凡的求知欲都要满出来,就差催促江月明:快说他是千面扇鬼,快告诉我你们俩的关系。
这边将刨根究底的精神发扬到底,几步之外,江风清不合时宜跑了进来。
“阿姐,爹娘回来了,叫你们过去。”
眼前的孩子天真可爱,光看样貌和江月明长得有几分像,褚非凡的疑问又多一重:“亲弟弟?”
“当然。”
“你还有爹娘?”
“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褚非凡无话可说。
他还以为刺客都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孤家寡人。
江月明:“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先跟我走。”
……
江风清把人叫到,转身去院中堆土人,他揪下药园中刚长出的毒草新叶,给土人当眼睛鼻子嘴巴。
正厅之中,江横天、应梦怜坐在上方,朗云何、江月明分坐两侧。
褚非凡站在中间,他局促得紧,大气不敢喘,眼珠不敢转。
他不解,为何坐在上方的江月明爹娘气场如此之强,假若遮上脸,她爹好像黑崖刀客,她娘好像白骨三娘,加上左侧的千面扇鬼。
褚非凡如梦初醒:老天,这他娘的是一家人啊。
现在,别说江月明十四、十五岁出来当刺客,就是四、五岁出来当刺客他也相信。
照夜胡娘,是有点家族天分在里面的。
褚非凡开始胡思乱想:千面扇鬼和她什么关系?哥哥?叔叔?难不成……
不待他把辈分搞乱,朗云何开口:“师父,师娘,再不问话天要暗了。”
江横天清了清嗓子:“咳。”
褚非凡一个哆嗦,他武功不差,就是有点胆小,更别提现在他仿佛进了狼窝,情况有点微妙。
只听江横天道:“听月明说你是暗影阁旧人,可有此事?”
他老老实实点头回答:“是。”
“我们的身份你可知晓?”
“……大概能猜出来。”
“来来来,都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