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县衙停尸房内。
避秽丹燃烧过半,房内的活计也到了收尾阶段。
纵使身处异味漫天的停尸房,可那抹白色身影依旧淡然,严谨。
安南缝好最后一针,徒手利索地打了几个方结,逐日看呆了。
不得不说这安姑娘,哦不,未来主母果真天生该吃这碗饭。
几个月来大大小小她剖过的尸首得有二十具了吧。
溺死,烧死,割喉,无头,冻死,千奇百怪,各种各样,他是吐了又吐,可这未来主母愣是做到了面不改色。
利落查验死因,再还以尸首体面。
那一手弯针缝尸,怕是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到。
接过帕子,安南擦手熏香,转头将口中的苏合香圆吐到箩筐内,漱口。
偏头看到逐日还紧盯着尸体,这让她有些意外。
平时看到腐尸就恨不能吐出胆汁的人,今日竟然如此大胆,莫不是精神受到刺激了?
闫暮安的侍卫应该不会这么脆弱吧。
要不下次还是让偃月做笔录,逐日忒有些不靠谱。
“你……还好吧?”她轻轻开口,生怕再次刺激到逐日,给整成精神分裂。
“逐日?”安南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呃,谢未……安小姐,无碍的。”
“只是看这缝合有些出神,恐怕整个雍凉之地再找不出第二个有此等好手艺的了。”
“是嘛?”安南笑的眼睛直眯,这夸奖她听着格外受用,飘然间,只觉发展仵作大事业这等光耀门楣的事正在朝自己招手。
逐日连连点头。
这等手艺他也只在宋仵作那儿见过,那可是大宋鼎鼎有名的大仵作,仵作世家出身,三岁就跟随宋老太公出入大理寺查案,现年已六十高龄,一手教出了大宋第一位女仵作宋念心。
可谓是仵作界的泰斗。
不过,说起这第一女仵作,第一这二字怕是要易主了。
如今有了未来主母,那宋念心也得往后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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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青铜镂刻的鸱吻香炉正徐徐冒着青烟,房中有淡淡梅花的清香。
闫暮安着一袭深紫云锦秀团纹衣袍,腰间挂双鱼玉佩,长身玉立,右手执翠玉狼毫,在案前写着什么。
此等场景,说是翩翩公子,遗世独立也不为过。
窗外忽传来声响,偃月似有感应般打开窗户,伸出右臂。
只见一只灰褐色花斑纹鸽子落到他手上,双眼猩红,嘴里不住咕叫。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竹筒,夸奖似的拍拍头,随即放飞。
竹筒是青灰色,乃急报。
偃月双手高举递过从竹筒中拿出的字条:“主子,京城来信。”
闫暮安未有停顿,依旧在宣纸上行云流水挥毫,淡淡道:“念”。
“是,主子。”
偃月展开字条,恭敬读道:“燕淮二王困斗,秦王观虎,太子收利。”
“另……另……”偃月有些踌躇,后面这几个字该怎么念出来。
“另什么?说话这么吞吐作甚,再这般扭捏,十法棍伺候。”
算了,豁出去了,偃月视死如生:“另,老夫人在与宋家议亲。”
寥寥几语,将京城局势说的淋漓尽致。
对于前面几句闫暮安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局,可这最后一句他实属无奈。
议亲?给他?
母亲真是一时都等不急,现下局势紧张,正是各势力混杂,旗鼓相当之际。
燕淮二王明里暗里争,拉拢人心,秦王闲散,无心之争,太子坐山观虎斗,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还不置可否。
秦王当真如表面那般淡然?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
现下议亲,无异于给诸王递信站队。
圣上虽龙体欠安,可人还在,绝对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这步棋,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