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远我就觉得是你,”红玉笑嘻嘻地抓着锦绣的手道,“你在那儿看什么呢?”说完便也往假山看。
“没什么,就是心里头累,发会儿呆罢了。”锦绣急忙把红玉往着别处带,口里问道,“姐姐是来寻我的?”
“外头这样冷,你还发呆。”红玉嗔了一声,便笑着去抓一边儿干净的雪,口里笑道,“太太叫我来寻你,管着咱们在南边儿地的管事儿来给太太请安,连着咱们今年的出息也带来了。”她偷偷笑道,“咱们这回捡了个大便宜,那地买来的时候,里头的粮食还没有收呢。”
宋氏是个不在乎银子的,因此红玉刚脱了籍,她便在锦绣的地边儿上也给红玉买了一个八十倾的庄子,由着红玉自己打理,也是为了叫红玉在内宅手头宽松些。
“婶子选的地,哪里有不好的呢?”说起来宋氏是真的上心,半分都没有敷衍,因此锦绣心里也十分感激。
“去了你就知道了。”红玉显然很是兴奋道,“要我说,南方的东西是有趣,好多我都没有见过。”又跺脚道,“可比这冻得人心里发慌的地儿强多了。“
锦绣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却微微地放大了音量,说道,“也就是在外头无遮无挡的才冷,姐姐不知道,只要有个屋子,便是像北院儿里头那多少年都没人走没人住的地方,也暖和许多呢。”
“哪里比得上咱们的屋子。”锦绣与红玉的屋里到了冬天,时时都点着银霜碳的,便撇嘴道,“黑乎乎的,谁会去那儿。”
目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假山,锦绣便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来,“是啊,谁会去那儿呢?”
虽不知锦绣为何会扯到这个话题,红玉也不过好奇地看了锦绣一眼。两个人回了院子,知道那位管事还在于大太太回话,便回了自己的屋子。迎面一股暖风扑面而来,解了披风,锦绣便坐在了床上有些发怔。
“你怎么了?”呼啦啦地自己趴在柜子里翻东西,红玉见锦绣面色不对,便好奇问道。
她总是觉得,从园子里回来,锦绣便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
“姐姐,”沉默了许久,锦绣低着头看着地面,轻声问道,“若是一个人对我有恩,可是我却没有来得及报答她,你说该怎么办?”
“什么?”红玉眨了眨眼睛,想了想便笑道,“这算什么,她又不是一个人,必有家人的,你把这恩情报答给她的亲人,想必她也会欣慰的。”
“亲人啊。”锦绣的目光,落在床头的一个上了锁的小柜子里,那里头是她全部的家当,可是最重要的,却是老姨娘临死以前交给她的那个匣子。
“以后,好好的过日子。”那老人,用那样期许的目光看着她,那是老姨娘一辈子的积蓄,都给了她,就为了叫她以后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如果没有永昌郡主这档子事儿,那么多的积蓄,锦绣一辈子都攒不下来。
想到老姨娘到死都不瞑目的眼睛,锦绣的脸上就一阵发凉,抹了一把,竟是满面的泪水。
是了,就是因为那少年,是老姨娘的亲人,所以方才,她才会多事说出了那样的话吧?
谁会知道,默默无闻的老姨娘,和受人欺负的国公府的四少爷之间的联系呢?
“做什么也别做妾。”当年,她的侄女儿叫她失望了,不过是偷偷进府来看老姨娘一回,便被三老爷追求得晕头转向,心甘情愿地做了他的妾,冒着三太太的忌讳咬着牙生下了庶长子,可是到头来又如何呢?
天底下的美人那么多,色衰爱弛,这对母子早就被三老爷抛在了脑后,三太太那样的人,哪里还会客气,便是日日的磋磨,如今竟叫这少年成了惊弓之鸟。而当年与三老爷爱得死去活来,连老姨娘苦劝都没用的女子,也不过落得个府里的沈姨娘三个字罢了。
所以后头,老姨娘才像魔怔了一般,日日地对锦绣教导不要做妾。
因为做妾,太苦了。
三太太虽然厉害,可是锦绣却觉得她并没有在这上头做错。
一个插足别人婚姻的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正经外头的正室不做,为什么要给别人的丈夫做妾?
可是……锦绣死死地抓紧了手里的杯子,掩饰住了眼睛里的冰冷和不安。
三太太踩着大太太过日子,风光得很,她的日子过得也太舒坦了,舒坦到都忘了这府里真正的女主人应该是谁。既然这样,她便偏要给她找点儿不痛快。
帮了齐宣,便是还了老姨娘抚育她一场的恩德。况且,她看着齐宣连在这样的天气都能坚持读书,想必是个心性坚毅的,若是听明白了她的话,去那没人的院子里多安心读书,日后未必挣不出一个前程来。
听说三太太嫡出的那位五少爷,最喜欢在内宅厮混不喜读书?
只要日后四少爷出息了,三房里嫡庶之间的平衡被打破,自己便能乱起来,到时候看焦头烂额的三太太还怎么在大房的面前耍威风,谋算爵位。
可是这般算计,锦绣却觉得心里不安,似乎她变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原来她竟也变成了一个狠心的人。
慢慢地闭着眼,告诉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对她好的大太太,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