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今日忽然提及你姑母来了?是不是有话要说?”皇上病的久了,但多年来行程的思考习惯却没有变,对待问题也还是那样尖锐。
“父皇英明,儿臣昨日恍惚听说姑母受了风寒,传了太医。”云瑛忙把手里的小银剪子放下,转身朝着皇上一躬。
“你姑母从小疼你,你能记挂着她的身体,朕很欣慰。”皇上看着面前小炕桌上的梅花,若有所思。
“父皇……”云瑛欲言又止。
皇上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有话直说。”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白,说出来还请父皇不要生气。”
“说吧。不明白就问,这是朕从小交给你的话。”
“是。”云瑛又躬了躬身,说道:“儿臣不明白父皇因何疏远了七叔和姑母。他们两个可都是父皇的至亲手足啊。谨王串通老四谋反,却不能说明七叔跟他们一样。还有镇国公府……”
皇上轻笑着摇摇头,叹道:“朕这是给你铺路呢。你居然还埋怨朕不顾手足之情。”
云瑛一怔,忙一掀袍角跪在地上:“儿臣不敢。”
“起来吧。”皇上叹了口气,朝着怀恩摆了摆手。
怀恩躬了躬身,带着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退了出去。
大殿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殿内极其安静,梅花的香味犹如实质在鼻息之间缠绕,云瑛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手心早就汗湿。
“萧太傅曾经跟朕说过,朕的几个皇子乃人中龙凤,各有各的长处,若在寻常百姓之家,每个人都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皇上说完,缓缓地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只是可惜,你们都生在帝王家,而龙椅只有一把,一国不能有二君。”
云瑛跪在地上,俯首听着,不敢多说一句话,这种时候,他也无话可说。
“所以他们都在争,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一个个不顾手足之情都想着把对手整垮,甚至罔顾父子人伦想着逼朕退位让贤,然后自己登上大宝,称孤道寡。”皇上说完,又自嘲的笑了笑,方继续说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坐上这把龙椅,最终会失去什么。”
说完,皇上顿了顿,方低头看着跪在跟前的云瑛,吩咐道:“你且起来吧。”
“父皇圣训,儿臣愿跪着聆听。”这种时候,云瑛哪里敢起来?
“嗯,那你就跪着吧。”皇上淡淡的说道,“接下来的话,你要好生记在心里。”
云瑛立刻应道:“是,父皇圣训,儿臣必时时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你学识好,胸怀阔朗,能容人,且知人善用。这是萧太傅给你的评语,所以朕想着把我大运江山交给你,比交给你那几个善于权谋争夺的兄长要强一些。但你母亲早年出家,你至今尚未娶正妻。而且你兄弟缘不好,兄弟姐妹之中没有一人与你莫逆,这便是你的缺点。”
皇上毕竟久病,气血不足,说了这半天话有些累了。但他缓了缓,又强撑着说下去:“所以你将来登基,必定会受朝中大臣们掣肘。所以朕不得不给你铺铺路,打打桩,把那些将来会危害到江山的人替你踢开,把你能用得着的人暂时压一压。”
云瑛顿如醍醐灌顶,猛然抬起头来看着龙榻上消瘦如柴的皇上,心里涌起一股滔天激流,顶的他鼻子发酸,止不住潸然泪下。
皇上听见云瑛轻声的抽泣声,侧脸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要哭。身为帝王,最不该有的便是仁慈。”
“是。”云瑛抬手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
“朕知道,你七叔和你姑母跟朕手足情深,不管朕怎样对他们,他们都不会有怨言。但那也仅仅是对朕而已。将来朕驾鹤西去,你奉朕的遗诏登上大宝,他们出于对朕的忠心,自然不会为难你。但也仅仅是不为难罢了。”
云瑛闻言心中一震,这是他早就想过的,所以他宁可暗中跟卫章联手也没跟镇国公府和诚王府有太多的接触。他怕的也是将来这两家一文一武,一个把持朝政,一个拥兵自重,不把自己这个晚生后辈放在眼里。
“镇国公府百年望族,诚王府更是权势滔天。若是你不能拥有这两家的忠心,即便坐上龙椅,你的根基也不会牢固。你不是朕,跟他们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若想让他们忠于你,你手里就要攥着他们的把柄。但他们做事滴水不漏,就凭你又根本找不到他们的把柄。将来你若是倚重他们,他们难免不会倚老卖老,给你难堪。若你不倚重他们,他们定然又会心生怨恨,保不齐一怒之下又会反了你。”
皇上说完,兀自冷笑一声,叹道:“天家无父子。朕与这一弟一妹多年守望相助几十年的情谊不变,却不敢保证他们会对你也有对朕的这般深情。所以,不如让朕来做个坏人吧!反正朕身上背负的骂名也够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父皇!”云瑛伏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皇上也不多话,只是借着儿子哭的时候积攒了些力气,方又继续说道:“至于卫章这个人……这一两年来朕也觉得看不透他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任何人都有软肋,他卫章的软肋就是姚燕语。你只要能把姚燕语掌控在手心里,卫章就绝不会有二心。只要他没有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