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妃的话,抱着儿子在外头大树枝头上斜卧的周容浚,透过案堂那大打开的大门听了个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俞飞舟蹲在他身边,注意着四周动静,王妃的话,他也是一字一句都听仔细了,完了之后很中肯地道,“吴大人会吃王妃这套。”
吴大人这人,最是严肃正经,谁人以真心对他,他即会全心以待,但他也不傻,谁骗他半句,那人也别想从他这讨一点好,如此真心之人,最容不得人欺骗。
而他还想不到的事,王妃已提前告知了他了。
到时即使是不用他,他也会倾全力报恩。
周容浚听了自己这傲气属下的话,笑而不语,他看着那趴伏在自己身上对着地下嘴牙咧嘴笑的儿子半晌,转头对俞飞舟笑道,“也不知你们小世子以后会长成什么样,你们王妃说,一个人不经挫折很难长成器,我这几日也是在想,要怎么养他才好……”
“这个,也不一定吧?”俞飞舟这次不是很肯定地说。
“是一定的,”周容浚摸着儿子的头,指了个方向,让他去看下面树枝头大雁搭的鸟巢后,再与俞飞舟道,“你当年如不是父母双亡,又在仇敌之下苟且偷生,你又何来如今的这心思?”
又如他,如果不是经过千难万险活下来,他哪有今日的功绩?
更别谈,还有命娶妻生子,谋划以后。
“王爷是得好好想一下。”俞飞舟听后也应了一声。
说罢,他又道,“王妃想的事,都有用得很。”
就如已经上勾的司家,还不是已经随了他们王府的意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周容浚笑了起来,朝俞飞舟道,“以后你治下,自己用的人,必不能苛刻,听到了没有?”
“属下知道了。”俞飞舟也知自己早有一天,会飞离他家王爷的左右。
他是王爷的亲将,但更是他以后的左臂右膀,这注定不能他一生一直呆在他身边不离他左右。
“飞舟,我也有些期待司将军进京后的情形了。”周容浚笑了起来。
他自不是心慈心软之辈,毁了司绯绯威风,也弄没了她的脸,所以司绯绯上京注定是要出丑来的——本来她身后还有个司家与司家的旧党,现在这些都没了,他确实挺想看看司将军是不是觉得她的威风,还能逼死他一个大周王爷。
他以前见过司绯绯的英姿,以为这天底下不会再有比她更飒爽的女儿,只是有些人,真是只闻其名还好,一见真姿,只能节节崩塌,到最后,她也不过是这世间取丑陋不过的人之一。
周容浚无意取笑她,但她落败于他,他确实也挺想看看,这个自诩能掠倒他的女人,最终结果,是不是能让他刮目相看片刻。
**
柳贞吉是到正月十六,才知周朝第一女将军蒙纱出现在朝廷,最终被周文帝斥道目无尊卑目无王法,揭下面纱,全朝皆知她已毁容之事,才知女将军的处境,万万轮不到威胁她狮王妃地位。
她知情后一思索,再问前来禀告长殳,也知这事,是她真正完全没心没肺的相公所做之事。
“娘娘,这是她罪有应得。”长殳见她问过后,沉声说道。
柳贞吉摇摇头,“我没有可怜她。”
她倒不是觉得他心狠手辣了。
可以说,就如她之前觉得她母亲为保护他们几兄妹不择手段一般,她就算觉得她要了多条人命的母亲有罪,那罪也必定有她这个被受她保护的人一份一样,现在她丈夫心毒手毒,就算造太多孽,她也不会置身事外,只会觉得这事好坏必有她一份,好的她会一同享受,如有报应,她必会如他一同受之,不会觉得他不堪,更不会觉得对手可怜。
她只是觉得,这现在一面倒的势态,让她觉得背后发凉——皇帝也不喜司将军,也赞同司将别换人上位,而他这赞成的态度,在司绯绯第一次进京上朝的情况下就出来了,这是不是……
是不是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要知道,狗被逼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人要是被逼急了,岂不是什么事都干得出?
当天,周容浚一回来,柳贞吉就换他心急燎火地说了她的感觉。
周容浚有点不解,“为何怕她?她现在强弩之末。”
柳贞吉心里老不安,道,“明王那边,还不知情呢。”
“怕她做甚?”周容浚不以为然。
柳贞吉也只得暂时放下心来。
过了几日,周容浚回来道,已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司家那个司广已经去了西北,而现在的司绯绯留在了京中,被司家软禁。
不出意外,司绯绯就差一个死亡,或者不被人提起,永远消失在人的视线里。
这事看起来像是尘埃落定了,但柳贞吉一边放着心,一边又觉得这事有什么好不对劲的地方——可能事情太顺畅,与她之前对司将军的印象不符,让她觉得此事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自从司绯绯这个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就从来不觉得这是个好对付的对象,如果现在她在这么个情况下就没落了,柳贞吉都觉得她以往对司绯绯,如同面对强大对手的感觉,是不是太不着调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