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清楚了!”染萃答的脆生生的,又见条案上的西洋钟又走了一格,便忙给曲莲换了衣裳。
想着不能打眼,又因是上元节,曲莲便穿了件茜红色竹节暗纹的杭绸小袄,石青色百花不落地绣折枝花的综裙,又披了件青莲色的白貂披风。比起平日来,虽艳丽了些,却因料子普通,打眼一瞧就像是京城之中那些普通大户人家的娘子。
染萃又给她梳了坠马髻,插了根鎏银镶珍珠的簪子,又只在一侧插了个鎏银镶掐丝珐琅的梳篦。
曲莲左右瞧了瞧,只觉得十分利落,心中便满意了许多。
便是此时,外面便有了小丫鬟通报,说是马车已在月亮门处等着。
曲莲便起了身,出了嘉禾轩。
待出了院子,便见一辆黑漆的平头马车停在月亮门那里,连庆正站在一侧,见她到了,忙行了礼。
曲莲上了车,便见裴邵竑有些随意的半躺在车中,正笑着瞧她。
见他也在车中,曲莲便有些讶异道,“世子既然进了府,怎么不会回院子先歇息片刻。”
裴邵竑闻言,一双星目便闪出几分狡黠道,“咱们这不是偷着出去吗?快些进来,怎么出去玩还这么磨磨蹭蹭。”一边说竟伸了手,将曲莲一把扯了进来。
曲莲跌在他身前,还未等起身,又听他对外面道,“快走。”便觉得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第095章 上元灯如昼
马车稳稳的自角门驶出,一会儿便转出了四条胡同。
曲莲这才有些担忧的说道:“就这么出来了?若是夫人来寻……”
裴邵竑仍半倚在车壁处,还在腰后垫了个小小的软垫,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见曲莲面上有忧色,便笑道,“不说靖哥儿有些发热吗?你放心,母亲今晚没空理会你我。”一边说着,又从身侧摸出了一个油纸包递给了曲莲,道,“这是璧迎楼的雪菜包子,你先垫垫。”
曲莲接过那油纸包,打开后里面便是两个雪白的包子,都有拳头大。
她便将那油纸包撕了开来,包了一个递给裴邵竑。
裴邵竑笑了笑,便接了过来,吃了起来。他三两口便将一个包子吞下了肚子,又见曲莲吃的斯文,便笑问道,“好吃么?”
曲莲吃着包子,自是不能开口,只点了点头。
便又听他道,“这璧迎楼虽不是什么有名望的老字号,早膳小食却做得不错。前些年我每日去往西山大营的校场,便会在那里用早膳,足有四五年的时候。”
曲莲慢慢的吃着,听他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心中却为他有些心酸。
堂堂霸陵侯府的嫡长子,这般上进每日早起前往校场,却无人准备早膳,只得每日在酒楼用几个包子。想着那时他不过也只十三四岁,却能如此坚持这么些年。
吃了包子,曲莲净了手,又在车厢角落的格子里取了水壶和杯子,先给裴邵竑倒了一杯,这才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的喝了。
四条胡同与荷花里那边隔了大半个京城,待到了地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马车停在了一个小胡同里,裴邵竑便率先下了车,又把曲莲给扶了下来。
曲莲下了车,一眼瞧见陈松与翟庭玉正站在胡同口,便有些讶异。
“他们也在这里?”她看向裴邵竑。
裴邵竑点头道,“我就是听他俩说要出来看灯,才兴起了这念头。”一边说着,二人朝着胡同口走去。
陈松见姐姐果真出了府,面上兴奋起来,小跑着到了曲莲身前,手里还举着根冰糖葫芦,“阿姐,给你的!姐夫说今晚带你出来,我还不信呢。如今看来,姐夫果然是个守信的。”
曲莲没接那糖葫芦,倒是惊讶的瞪大了一双杏眼。
陈松自到了裴府,便因第一日的事情,跟裴家人都有些不对付,所以他一直跟着翟向住在外院的护卫院子里,并不跟曲莲一起住在内院。
她还记得当初陈松第一回见到裴邵竑时,便是一张见到仇人时的面孔。即便是后来和缓了些,却也仍旧有些别扭,几时见他这般殷勤。
陈松见姐姐这般,自是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如今这孩子跟着翟庭玉相处多了,也少了些以前的拘谨多了几分洒然。见曲莲并不接那糖葫芦,他只嘿嘿一笑,又看向裴邵竑。
裴邵竑笑眯眯对他道,“你们去玩吧,记得亥时前要回去!”
见陈松小跑着跟着翟庭玉消失在胡同口,曲莲才叹道,“这一年他长大了许多,如今瞧着竟像个大人一般。”又看向裴邵竑,见他背手走在自己身侧,便问道,“你到底如何降服了他?这孩子自小就是个倔强的,又一根筋的性子。”
裴邵竑听了,却不答她,只挑了眉背着手走到了她身前。
曲莲见他这般得意,也不再问,只跟在身后,向前走着。
出了胡同儿,眼前便开阔起来。
不过数十步的距离,竟像是隔开了两个天地一般,身后寂静而暗沉,眼前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这便是京城中的夜像,四通八达的街道上,满是来往的人群。
街道两边如今挂满了各式的花灯,更有借此时机出来摆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