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觉又追加了几句解释:“云凝终究是个弱女子,即便是进宫,也是处处受阻,皇上有个回旋的余地。而云筝不同,她若是进宫,只要见到皇上,恐怕就会亲手将皇上杀掉。不要说我的心腹,这是谁都能想到的事情,是以,那一晚,云筝先遭了人算计,之后又死在了我的心腹手中。”
“……”顾云筝有些奇怪,自己在听说这些之后,竟能如此冷静。是因此生经历了诸事,还是此刻愿意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看待事情,她说不清。她唯一能相信的是,耀觉对她说的这些,都是能够或愿意告诉她的实话,且耀觉那些想法都是一个女人在遇到大是大非时该有的心态。
说到底,就算怒不可遏又能怎样?耀觉已是被困之人,大多时候已形同一具行尸走肉。杀与不杀并无太大不同,而不杀的话,日后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顾云筝啜了口茶,才发现茶已凉。
她起身缓步走到门外。
夜色下,霍天北等在院门口。
她将手交到他掌中,与他一起漫步回房。
她此时就像是个梦游的人,心魂不知游离到了何处。
霍天北停下脚步,刮了刮她鼻尖,“跟我说说话。”她从来不是话多的女子,可平日的沉默是让他心安,此刻沉默却让他忐忑。
“也没什么好说的。”顾云筝笑容苦涩,“到此刻,竟不知谁对谁错了。”她大略地复述了耀觉的话,又问,“她说的都是真的么?”
霍天北微一颔首。
是谁的错?是太后与云文渊的错,还是皇上的错?甚至于,是云文远没能意识到身边凶险没有举措的错?
这些都是让她百般困惑的事情。每个人都有错,可每个人处在自己的立场上,似乎也不算错。
可她失去了家园,她身边那些无辜的人随着一场灾难全部殒命,不过是因着皇家中人两辈人的一己私欲而起。
她最终能确定的是,皇家该由另外的人掌权,否则,没有谁能获得该有的生涯。
沉默片刻,顾云筝说道:“我现在满心都是祁连城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最残酷的报复,是让仇人尽失手中一切,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大意如此,也是我想要做到的。”
霍天北环住她肩头,揽着她回往正房,“这些我都可以替你做到。”
“按你的打算走下去,让皇家翻天覆地,再无立足之处。”顾云筝转眼看住他,“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同一时刻,宫中。
元熹帝看着云凝的眼神有迟疑,也有担忧,是因打算将太后、云家的事对她和盘托出。他不能预料她到底会作何打算,会不会生出杀掉他的念头。
他先问道:“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底,到底将耀觉藏在何处了?因何将人交给定国公的?”说着话,神色变得无助沮丧,“我命人百般寻找,还是没个结果。你一定特别看不起我吧?说起来是堂堂帝王,如今却是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
云凝笑着叹息一声,“臣妾倒是想将耀觉控制在手中,可定国公怎会让我如愿?”
元熹帝又问:“定国公可曾命人告诉你,当年事的原委?”之后显得更加沮丧,“你私下里离宫的事,我也知道,却是不知你去见谁。”
“是有人告知臣妾一些事,臣妾却不能深信不疑。”云凝定定看住元熹帝,“皇上是不是想如实告知臣妾?”
元熹帝问道:“如果我告诉你,云家是死于我手,你会不会想方设法杀了我?”
☆、第063章
云凝心头一凛,随即则是妩媚笑道:“皇上这话是因何而起?帝王要谁死谁就该死,臣妾只是想要个清楚明白的说法而已。”她又何尝不惧怕,怕在得到真相时被处死。
“你要个说法,我今日就给你这说法。”元熹帝定定看住她,“害你家族覆灭的人,有三个人——你父亲,太后,我。”
云凝脸色骤变,转头看向元熹帝。
灯光下,他的面容泛着青白,目光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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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来日官爵未定,云笛在京城的几日,一直住在驿馆内。除了进宫、去定国公府,他每日都会去云家坟冢或是云府旧址去转转。
元熹帝听说后,将已成平地的云府赏赐给了云笛,如何料理那片地,由云笛做主。
云笛先是问云凝如何处置为好。
云凝的意思是在那片地上重建府邸。
云笛并不是很赞成。他总是觉得亲人的魂灵还在,在看着他一步步光耀门楣,不想有人扰了他们的清静。
去看熠航时遇到顾云筝,他便随口问了问。
顾云筝的意思是在那片地上种植梅兰竹,是因双亲在世时喜欢这些风雅而又傲骨之物。
云笛听了频频点头,随后道:“有一件事曾一度盛传——云府大火那一日,有我长姐字迹的一道白绫悬挂在府门外,到今时无人提及了,我却一直记挂在心。依夫人看,此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
“那——”云笛双眼一亮,“夫人的意思是,我长姐还在人世?”
“……”顾云筝笑容有点苦涩,“按我说,是她魂魄还在世,至于她本人,早已命丧黄泉